第三百零二章 南山遗恨 (一)_重生之雍正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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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 南山遗恨 (一)

  自齐世武案昭然于众,本就因南山集一案弄的焦头烂额的胤?,这两日更是平添了几分忧惧烦躁,偏恰逢这时局敏感之时,稍一不慎,激起轩然大波是小,朝内朝外招致人心怨愤却是不易全身而退的,在府中正琢磨着措置之法,就听得有御前太监登门宣召。胤?不敢怠慢,急急更了冠带,打马急驰园子而来。他一路上心思繁重地琢磨着奏对,不意前脚刚进仪门,就看见魏珠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在胤?跟前儿,就地住脚打了一千儿,也顾不得额上亮涔涔的汗,急火火地喘着就道,“四爷,四爷……万岁爷叫宣呢……”

  畅春园小东门内,有一千竿翠竹环拱矗立之处,隐在藻恩楼与导和堂一组殿阁之间,名曰清溪书屋,正是康熙寝宫。自康熙四十七年起,值圣驾驻跸园中,内外臣工凡有陛见,除却澹宁居,多在此处。暖阁里异常安静,康熙盘膝坐在炕里,两道眉峰深蹙着,桌角摞着几部文集,案面上还摊着一叠奏本和濡满了墨的朱笔。“起罢。”待胤?入内见了安,康熙便是“啪”地将手中书扔了桌上,一指面前书案上的那本集子,“看过了?”

  胤?挽了袖子正要谢恩,此刻循声抬头望一眼,康熙所指,正是戴名世著述中已经刊刻出版的《孑遗录》并《南山集偶钞》两部,又见康熙面色不善,摸不准皇父心意,只恐冒然失言,胤?当下只是一躬身,垂首应道,“是,儿臣看过了。刑部所抄戴氏壬午年刻本中,查得有论说杂著十二篇,另书、序、记、传等近百首。”

  “朕识字!朕是问你读后做何感想。”铿然一顿,康熙语中显露不快,听得胤?心头一震,当下又躬低了些身子,小心回道,“回皇阿玛,就刑部抄来的私刻文集中,查得戴名世于书中选摘的除史传游记等,另增其自行著述,多半言涉南明,且有一二处引用南明年号,是为……悖逆。”说是如此,然胤?仍不免于戴名世起些回护怜惜之心,言下一顿,又道,“儿臣以为,戴名世一介狂生,虽语多悖乱,然于南边儿的记述是实,他一介朽儒,守着那点子书生迂腐之气,可未必就真有悖逆的心……”

  “那他要编《明史》怎么说?就没个因由?”

  “据刑部所查,戴名世常私下与人言,极是推崇汉宋之班固、欧阳修等,比志先贤,分共编纂不及一家之言一脉相承,是以他也要独自修一部史论。”为着戴名世一意直追太史公的狂妄之言,胤?不敢不奏与康熙知道,却总归是话中留情了。说话间康熙已挪了炕沿上,顾问行瞧着眼色,趋前伺候着康熙打暖榻起了身,胤?觑了眼康熙的探究神色,躬身退后两步,低头谨道,“说是治史之德首在激浊扬清,古为今鉴,又深奉曾南山(曾巩,世称南山先生)之言为圭臬,要作千古良史,以为毕生不朽文章,传之后世。”

  殿中康熙突地脚步一顿,背手打断道,“朕听说,他给刘岩的信里说他怀二十年文章阡壑,万卷在胸,呼之欲出,要‘呼吸沆瀣兮餐朝霞’呵!他戴名世要‘发凡起例’,那王鸿绪、张玉书他们是不是要随着他‘次第命笔’呵?怕不是他还看不上?”

  胤?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如此具细,非看过刑部案卷不能知晓,他沉下一口气,“回皇阿玛,刘岩同与戴名世供职翰林馆中,私交颇深。戴名世于桐城一派中素有文名,又是张扬桀骜的秉性,常与一众文人士子相夸,言及平生之文不足称道,惟此志……”

  “那朕送他一句话!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是不是?那他还须知道另一句,出师未捷身先死!”胤?这话不说方好,说了便直激起康熙怒性,他在屋内疾走几步,反身指着越发惶恐,躬身聆训的胤?斥道,“你说读过那集子,那头一卷的《与余生书》,你当也读过了罢?当真好一个身在朝廷、心在南明的狂生!四处搜罗前朝遗迹,对本朝君父,可几曾见着这般孺慕之思?又前朝余孽与蜀汉刘禅、南宋赵?相比,究竟是何居心,哀明之正统无继,还是伤狄夷鸠占鹊巢?!”

  浑不顾已然骇得跪地叩首的胤?,康熙眸色中愈见着怒意,尤未尽兴,语气反愈发刻薄起来,“朕倾举国之力,选当世博学鸿儒,广征金匮,遍访遗献而修明史,到了他口中,竟成了缺略不祥、毁誉失实,终明之末三百余年无史?!徐元文、张玉书、王鸿绪就都不如他一个戴名世!他是何等样人,看这集子的意思,偏就扮着一派遗民的面目。若真是志气,那就当学顾亭林,何必就考,乞一个正蓝旗教谕的职衔?论考据文字,依着朕看,也不过如此而已麽!难道他以为自己比黄梨洲更博文通古不成?黄梨洲修的那几卷,朕看着甚好,如今他在刑部,便送那几卷与他读读,朕倒要看看,他有几分才具!”

  “?。”值此光景,胤?谢罪不得,更也讲情不得,只得更叩了头称旨应是,然心中却实是对皇父此等评断言语腹诽不已:想隋唐以来,天下读书士子,莫不以进士及第为毕生荣耀,科举之途,更是开千年寒门晋身朝纲之阶,且不说他戴名世是否就真是前明遗民,单着为取仕一道,大清就收服了多少人心;一场博学鸿儒科,一部明史纂修策,真正教多少江南士人折节。况大清立朝虽不及百年,然民心思定,那些个以前明遗老自居之人,又岂不知大势已去、天命难违的道理,想钱谦益、黄宗羲纵各具两样气节,不也都殊途同归了?如是眼下这般,以顾氏操守去羞辱戴名世的桑榆晚景,真正是诛心手段,只怕也不比当初将洪承畴等贬斥为贰臣的做派轻几分……

  “皇阿玛息怒。”见皇父震怒,胤?纵再有所想,也不过是转瞬一念,眼前他却不得不仔细担了几分心,斟酌着圣意,顺着皇父的话再叩首道,“戴名世既受圣恩、食官禄,纵再存着那般悖逆心思,在那起子遗民心中,也已是‘失节’了,如何还能自绝于朝廷?”一壁说着,一壁觑着康熙面色,“前头刑部、大理寺并都察院会审的意思,也都是要严议,儿臣与赵申乔意见不合,并非为戴名世说项,而是上下涉案者数百余人,当中不乏朝中官员并地方大族,一律株连严办,必招致京省各处人心惶惶,恐有关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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