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初见额抹芙蓉面_美人天下之囚宫
爱动小说网 > 美人天下之囚宫 > 第二十章 初见额抹芙蓉面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二十章 初见额抹芙蓉面

  看更多诱惑小说请关注微信npxswz各种乡村都市诱惑第二十章初见额抹芙蓉面

  升平对杨素微微施礼,“左丞相好。”

  杨广不理会杨素表现,坦然从皇位上含笑走下:“阿鸾,对新宫还适应吗?”

  “臣妹来大兴殿正是为此事,臣妹觉得册封臣妹为皇后一事大为不妥,也不宜移宫。”升平赶来的路上一刻不曾停歇,焦灼难安的她顾不得仪态,此刻近乎是质问的语气。

  杨素见状低头退下,临到殿门时,深深叹息摇头。

  不过杨广对升平严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端着手中的图,面含得意笑容:“那事不急,来,阿鸾先过来看看朕新修的水道图。”

  杨广朝升平伸出手,她即便是有再大的忐忑也必须强忍下来。

  升平无奈的缓缓走在杨广的身边,他笑笑,指着手中画卷给她看:“阿鸾你看,最后一条通往皇宫的水道已经修好。”

  图画中,连绵不绝的山川中偌大皇宫只是天地间的零星一隅,狭长的水道迢迢千里仿佛能通往天际,升平一时说不出话来,满腹的疑问都憋在胸口无法就此提出。

  杨广欣然环住升平的腰间,在她耳边低低道:“还有十日,十日后,阿鸾就可以离开这座囚宫了。

  升平惊讶抬起头,目光与杨广对视,他嘴边的笑意加深几分:“没关系,只不过十天而已,不长的。”

  水意渐渐氤氲了双眼,升平狠狠咬紧嘴唇:“可是天下……”

  大隋天下即将亡了,他却想将她送出宫。

  杨广低头,紧紧抱住升平。左右内侍见状识相的低头退去,只剩下他们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伫立不动。

  “天下是大隋的,你是我的。”杨广说:“大隋管得了天下,你管得了我。”

  升平眼中的泪水悄然涌起,杨广抬手为她悄然擦拭,那张给予升平希望的画卷就这样翩然落在锦色长毯上,无声无息的扣了过来。

  他明知四面楚歌却仍要给她个未来可以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升平才察觉此时大隋已经陷入怎样的囹圄境地。

  灯影拖长两人身影,在空旷的地面上越发显得落寞和苍凉。

  杨广拉起升平的手似若无意的感叹:“只可惜,朕只让阿鸾做了十天的皇后。若是还有来生,朕许你百年如何?”

  升平人有些哽咽,喉咙里艰涩干哑难以言语。她虽眼中含泪却不想给他看见半分,只能强忍着不肯表露。

  杨广知道升平会来,所以才会在丞相杨素面前摆出无所谓的模样,但升平太了解杨广,他觉不会这般简单放手,恐怕此时的他已然报定必死之心了。

  升平抬起头凝视杨广,想要乞求一句关于战局的真相:“大隋真的要亡了吗?”

  杨广始终含笑不肯回答。

  升平叹息,闭眼靠在杨广的肩头:“皇上总是在骗阿鸾,一次,一次,从未说过真话,叫阿鸾如何信你?”

  杨广轻笑:“此次朕跟阿鸾保证,是真的,十日后一定出宫。”

  升平的手指被杨广轻轻拉起,用宽大的手掌按住升平的,勾住小指,“看,朕愿意与阿鸾许诺。”

  纵然知道杨广所作所为是在刻意安抚,升平还是偷偷放下心来,也许,事情还远远不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那封密报只是独孤家草木皆兵而已。

  毕竟他们还有将来,还有那多么没有做完的事要做,……

  “皇上!”门外有内侍再次出声,杨广迷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一手轻轻拍着怀中升平的后背,一手不漏痕迹的示意殿门外的内侍噤声。

  内侍了然皇上意图悄悄告退,倒是升平抬头看了内侍身后的人一眼,极快,但已看个清楚。左丞相杨素正面色焦虑的站在门外拱手垂目,见皇上与升平相拥殿上,不禁迅速向一边躲闪。

  升平木然收回视线,长长叹息,“臣妹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杨广原本紧绷的身子突然放松许多,轻言宽慰升平几句:“好好睡,明日阿鸾与朕还要一起上朝,阿鸾是第一次坐在凤榻,朕万分期待。”

  升平勉强扯起嘴角告辞,迈出大殿门口与杨素对视一眼,杨素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缄默低垂的眼目不露出丝毫感情。升平:“左丞相怎么又出而复返?”

  杨素倒退一步不禁拱手:“臣有事相报奏皇上。

  升平凝眉:“京中一切可安好?”

  杨素神色有些慌张,随后又坦然一笑:“有皇上督军自然安好。”

  升平闻言回头,与杨广相视,杨广一闪而过的目光复杂莫名使得她心中紧窒,已是明白。

  杨素因携杨广登基有功身兼二职,一是出谋划策的左丞相,一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司马,他手握天下兵权,此时重入禁宫怕是京城凶多吉少,升平蹩眉思索,脚步也越发沉重起来。

  “升平……”身后突然响起杨广的声音,升平一惊回头再看,杨广的眼中已经微微透出不舍,他嘴角微动,半晌没有出声。最终只是化作嘱咐一句:“夜深露重,记得多加件衣服。”

  这是杨广从小到大第一次叫升平的封号,也是杨广留给升平的最后一句关切话语。

  是夜,大兴城都城惊变,不知从何处出现些许乱民,带土制羽箭沾上火油,点燃后将其射往承天门,进军守卫连夜调动东郊军营的大军镇压,暴动民众冲扰不成,继而四散奔逃,随后隐蔽民家不见。

  禁军守卫见状只能挨家挨户搜查,奈何未能查到主谋。杨广大怒,下令一旦搜出可疑人物不问缘由当即仗毙,检举可疑者重赏。

  一时间京城内外乱作一团,其中大有私生恩怨者,无不上书密言以图报仇,一时间牵连民众众多,导致禁军守卫竟然不足人去行施杖刑,只能发现疑犯便就地砍杀。

  升平得知此事时天已大亮,她顾不得梳妆浣洗,飞奔乘凤辇赶往宫中最高楼处眺望,此时离乱民冲撞宫门已过两个时辰,犹见烟雾缭绕下残败的月华门在晨曦中巍巍伫立,而整个大兴城空气中弥漫血腥气味。

  内城无数百姓哭声震天,国不亡,近乎无以为偿。

  升平从心底发凉,犹如千层寒冰将她冻住动弹不得。祸事当头,内伐平民,杨广到底说怎么了?这等同于自断手足,自剜双目啊!

  升平不顾永好阻拦,披上外袍去见杨广,凤辇在大兴殿外停下,人蹬蹬跑上玉阶,行动过于匆忙,人不住的剧烈喘息。

  不料迎面看见一排朝臣悉数跪在大兴殿内叩首,杨广正在紫金蟠龙宝座上怒气大发,“不过是几十个宵小作乱你们竟然无人能防,这就是你们跟朕号称的数百万精兵?”

  匍匐在他脚下的朝臣不敢出声,大殿内静如失音。

  杨广冷笑:“李渊派入几个奸细藏在大兴城你们都翻不着,怎么能带兵打仗?”他冷哼一声,凌厉目光扫视群臣冷笑:“怎么,你们无言以对了吗?”他冷冷侧目:“宋老生。”

  朝臣中战战兢兢爬出一人,杨广肃严神色,喝声质问:“你昨夜在何处?”

  宋老生3诚惶诚恐的以头叩地,“皇上,臣,臣在巡……”

  “臣在巡视新买的妾室别处?”杨广嘲讽的问,挥手将九龙盖碗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击个粉碎。

  宋老生被杨广的怒气吓到言语不清,他拼命叩首:“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一死足矣!”杨广挥袖,语气平淡得仿若只是让宋老生告退回家。

  几名带刀侍卫冲上来拖住宋老生双臂拖拉出去,嘶声力竭的宋老生口口声声都是求朝臣救他,大殿跪满百人却无一敢营救于他。

  杨广端起内侍新换茶盏,见他哀求模样不住蹩眉,随手挥道:“仗毙!”

  群臣不觉将头压得更低,齐齐不忍再看宋老生所在方向。一阵阵惨叫在升平听来分外刺耳,不过也没挺多久这位隋朝守护大兴城的大将便再无声息。

  杨广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广哥哥了。

  升平站在殿门外,陌生的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杨广。

  谁能想到,杨广与她谈情时专情脉脉,坐拥天下时又是如此阴狠暴戾。夺人性命在他眼里已如家常便饭,而这一面恰恰是升平不曾觉察过的。

  升平抿紧嘴唇,目光紧紧盯在杨广的脸上,再从容不过的他根本不知道外面已有她,仍是冷笑:“还有屈突通。”4

  话语间已有人霍然站起:“昏君,你昏庸无道欺父霸妹,人人得而诛之,我屈突通即便再有错也是先帝旧臣,却被昏君你无辜杖刑,你以何德服人?我屈突通并非里通李逆贼之辈,但求以死报孝先帝,强过在昏君面前受辱!”说罢愤然向龙柱碰去,刹那间鲜血喷溅,此人已软绵绵瘫倒一边。

  升平不忍再看那屈突通的尸体拂袖离去。永好缄默跟随在后,不曾惊扰内里朝堂。升平的踉跄脚步只有自己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升平回到昭阳宫不出一刻,大兴殿内侍来请,见升平喜盈盈道:“皇后娘娘,皇上邀你上朝……”

  永好不觉将目光投向升平,升平脸色惨白,冷冷点头:“好,本宫立即起身。”

  昭阳宫外,冬日里见到难得一遇的暖阳,可升平却感觉不到内心一丝暖意。

  升平从殿门缓慢步入,所有的光芒都被留在身后,她目光所见只有杨广若无其事的笑容闪烁在高高宝座上,心中不觉一阵阵难过。升平驻足在宝座前深深施礼,好似无意的询问:“皇上,今晨臣妹隐隐闻到浓烟味道,不知……”

  杨广含笑,视线缓缓在下方巡视,身后朝臣无不深深俯下身躯不敢多看升平,更别说有人胆敢出上一声半句。

  杨广还在笑,升平却轻易可以窥出他眼底的刻意隐瞒,大殿内无人再开口,越发显得战事已迫在眉睫,她根本不能再坐视不管。

  “哦,阿鸾说的是那个,不过是昨夜有守卫疏于职守,导致月华门走了水,不足为惧。”杨广眉目不动语声平静,将手拍拍自己身边空留的宝座位置,“阿鸾,过来坐。”

  如今他已再不用顾忌台下朝臣,可以肆无忌惮的让升平坐在自己身边,坦然接受万民供养。

  他终究成了帝王,却不日城破。

  升平静静望着杨广的动作,狠狠扯着自己的修空。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暗哑:“皇上还要多久才肯告诉臣妹,逆贼大兵如今已经渡过渭水,距离京郊不足二百里了?”

  身后朝臣闻言皆变色,他们中有人知晓,有人懵懂,却是一样的惊讶表情。唯独宝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才淡淡笑道:“哦,阿鸾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杨广明明近在眼前,升平却触摸不到他的气息,语音依旧是安抚她时候的温润低沉,却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般幽幽不可及。

  “如今叛贼大军从北疆长驱直入,直达京都大兴城,叛贼沿路并未遇激烈抵抗,皇上可知为何人心失去如此之多……”

  质问的升平脸苍白异常,衬托身上大红色的皇后朝服殷红诡艳,犹如浸透血泪般醒目骇人。

  “皇上未迎敌军,先伤内臣,这何尝是应变之策,当日李逆贼叛乱时,皇上曾以代父出征之名尚且重击敌首,为何今日先乱了自家阵脚莽撞无谋?”升平心中压抑太多不惑,她不解为何杨广突然变成今日这种昏聩模样。

  被指责的杨广表情依旧,但放在身边宝座的手已经悄然收去,他如同孩童炫耀的笑容也渐渐从嘴角褪去,眼底隐隐见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怆然。

  “阿鸾的意思是,朕是懦夫。临阵缩在宫门里不敢迎敌是吗?”杨广扬眉,淡淡问。

  “难道皇上不是吗?”升平原本并不想催促杨广亲征迎敌,她不过想点明杨广临阵斩臣是兵家大忌,如今被杨广逼问得不得不回答,说出来的话反而像威逼杨广必须亲自迎敌以求谋变。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数名宫人鱼贯而入,手端托盘的宫人分列两排跪倒在地。托盘之上明晃晃摆放着杨广出征时所需装扮。金色铠甲,明黄色战靴,还有长毛出锋的白色风氅。

  升平讶异,怔怔片刻,霎那间心中已全然明白过来,不敢置信的回头看杨广。

  杨广低头笑笑:“阿鸾怎知朕要出征,如此匆匆赶来是要为朕送别的吗?”

  升平僵住,脸色大变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被心痛蒙混了神智,唯一想的只有杨广眷恋权势在一点一点舍弃江山,可此时升平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怎样的蠢事。

  在杨广准备出征前,她方才所说的话分明在打击他的士气,动摇朝堂所有臣子的信心。

  “皇上,臣妹……”升平情急之下跪倒在地,口齿也乱了起来。万分难过都抵不过方才的一句质问,如今便是再辩解什么也无法弥补她给予他的伤痛。他已决定出征,却被她临阵鄙夷……怎能不心痛难当?

  杨广笑着由宫人为自己穿上盔甲披好风氅,喝止为他系大氅披风的宫人,笑对升平:“不如阿鸾帮朕系?”

  此时升平心中万分悲戚,可她必须站起身为杨广挽回最后颜面。

  杨广弯腰搀扶起升平,一双温暖的手包裹她的,探往自己下颌,唇边漾着淡淡笑意:“来,好好系,千万不要没等出宫,带子便开了。”

  朝臣眼中,金銮殿上,万民表率的皇帝为国家安危亲自出征,母仪天下的皇后为黎民百姓送君千里,杨广和升平两人彼此凝视,目光不肯错开半分。

  可杨广能清楚的看见,升平颤抖的手指正抓住金绦缠丝带不肯放开。他低头看她,静静的,升平眼中噙满泪水,望着自己手中的金色丝绦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动,眼泪便落在众朝臣的眼中。

  杨广俯身,在升平耳畔悄声道:“不过才二百里路,朕答应阿鸾,一定尽早归来。”

  升平扯动嘴角:“嗯,皇上一定早去早回。”

  眼泪加重,终还是不争气的晶莹坠落。

  杨广伸手为升平抚平耳边碎发,在无人看见的一瞬将泪珠收在掌心。他笑:“这眼泪朕收下了,改日还你。”

  幼时杨广那次出征,升平深知北疆遥不可及,纵然心中惦念也无力可施,今日他再次征战,目标直指京郊二百里处,知他决意亲征,她的心怕也果真随着去了战场。

  “此刻再说其他已经没用了,不管如何,朕出征念头的已有,阿鸾拦是拦不住的,何妨笑着送君一别?”杨广的气息轻拂在升平耳畔,声音低沉温润,根本不似先前对臣子般的严厉。

  升平:“臣妹知道不该阻拦,但请皇上恕罪,臣妹实在笑不出来。

  杨广盖住升平的手:“那就等朕回来再笑吧。”

  升平定定心,含住眼泪点头,一下一下为他紧紧系好带子。

  杨广回身,扬手示意,朝臣顿时噤声叩首。他容色凝重坚毅,声音低亢:“今大隋边境被犯,有谣言谎报逆贼连破数道隘口关卡,可笑,李氏逆贼不过是螳臂当车力微难成。京畿四面屯兵,坚若铁壁,岂容宵小作乱!今朕亲征,扬隋荣威,必将逆贼治服于脚下!”

  朝堂四方兵营守将闻言立即奋而跃起:“末将愿随皇上前往平叛,以死效国!”

  杨广笑,“好,准奏!”

  杨广的目光坚定如铁,展望众人:“大隋万年,天下尽归,众爱卿等朕归来!”

  升平第一次看见杨广身上围绕凌厉迫人的光芒,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帝王气势下。他屹立在蟠龙宝座前,给她留下最后的影像犹如即将出征的英雄,凛然不屈。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出征。三年前,他离京出征,京都大变,皇位上的人坐了又换,换了又坐,没有一刻安稳。三年后,他再次离京出征,皇位又会如何变更?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太过猛烈,甚至他还没有定下继任之人便匆匆迎战。

  何去何从,会如何改变?

  升平手心还拽着杨广的衣角依依不肯舍去。

  他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跨步。

  缄默中,满朝文武无不将忧心忡忡藏于眼底心中。效忠誓言喊出容易,坚信难,谁知此次宫外厮杀风起还有没有机会晴空万里。

  红日遥坠。

  仿佛在滴出血般哭泣。

  大兴殿前长长台阶,杨广登上艰难,迈下容易。

  宫门外,数十万精兵强将已齐聚,铠甲耀眼,银光遮天蔽日,杨广重新领兵出征,光晕笼罩他的背影带着不真实的虚幻,渐渐消失在升平眼前。

  升平缓缓坐在宝座上,用纤细的手指感受杨广留下的余温。

  不敢去送,因为她怕极了那种生死离别。

  升平还记得,上次离别时她也不曾送,那时父皇亲手赐予杨广银枪金甲帅旗,杨广的背后有独孤家军马做陪衬,走得好不意气风发。

  此次,他再出发,灰蒙蒙的城门再不见昔日辉煌,大红色的宫城门内也没了坐镇的独孤皇后。

  胜败已定了,不是吗?

  升平拽紧自己胸口的风氅,仰望萧索天际悬挂的那抹诡异光辉。

  杨广,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我们就此放弃天下,你也要安然随阿鸾离开。

  没有你,便是天高水阔也是孤寂,没有你,便是自由无束也是窒重。

  我们已无路可退。

  至少还要有你陪我。

  1李世民随李渊自太原(今太原西南)南下。途中李渊一度动摇,欲还师更图后举。世民坚决主张继续进军,提出先入咸阳,号令天下的方略。

  2霍邑:今霍州。

  3宋老生:隋末名将,虎牙郎。与宋老生镇守大兴城。

  4屈突通:隋末名将,死于大兴城守卫时。库莫奚种人,依附鲜卑慕容氏。隋末李渊起义军攻打大兴城时,宋老生率部前往大兴城守卫,与刘文静相持月余,有树下劝说其投降,宋老生不允诺,李渊派家仆游说不成反遭斩杀。最终大兴城失守,宋老生被俘受降。李渊见面后问道,“何相见晚耶?”宋老生回答:“通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李渊赞曰隋室忠臣。授兵部尚书,任蒋国公。

  出征不足一天,杨广与李世民便对决大兴城郊二百里处。

  李世民拥军士亮剑勃发,杨广带兵将严阵以待。

  而坐在深宫朝堂上的升平面则面对堆积如山的各类奏章,第一次沉稳下心来逐个审阅,火烛摇曳,一直静坐到天明。

  杨广信她,才将江山托付。

  在没有辅国之臣的庇佑下,升平第一次独自面对朝堂的纷扰,也是第一次察觉江山如此沉重。

  此刻,她不过不满二十岁。母后于她这个年纪时,也只是刚刚随父亲北方起兵而已,再多的才华也被动荡世事掩盖没处施展。

  升平知道,此刻她擅做的每项决策都会危及大隋江山社稷,握在指尖的朱砂笔勾勒得更是整个杨氏皇族的性命。她唯一可以坚定做下去的缘由,是她要耗尽全力为杨广撑起后方宫阙的安定。

  两百里,生死之距。哪怕最终他们不能逃过亡国结局,她也不愿让他终日惦念自己。

  战报频频飞马传来,每一次都会波动她濒临崩塌的信念。

  杨广以临关为据与李世民斡旋,重克两次李氏叛军城外,斩获敌军将领两名,全军欢欣鼓舞。

  三日后,李世民丑时率军突袭成功,重创隋朝守军,火力猛烈以致城墙俱损,大隋军队后退三十里,举军悲恸。

  又是一日,杨广整军待发,再与来敌迎面而战,三军将士誓死守护皇城,硝烟弥散下收复失地一十五里,士气大振。

  这样的战报着实让人情绪骤起骤落,上至皇帝宝座上的升平,下至城中濒死百姓,无不因此忽悲忽喜难以安然淡定,而发生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五日内的战报,若再熬上一年半载,怕是远行离人未归,眺望的人已精力疲惫。

  升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烽火间隙,杨广曾命人送回一封密函。

  升平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展开黄绢轻帛,绣满蟠龙的绢帛上面只有他对她的一句叮咛。

  水道一旦修成,阿鸾先走。

  升平手指发颤,泪已经抑不住滚落面颊。

  杨广在此时是最清楚最终胜败结局的人。他留信如此绝望必是再没有改变余地。

  升平心中顿感悲戚,不曾想大隋朝建国三十余载,竟就如此败了,败得完全没有无生可能。

  黄绢上,杨广的字迹不似以往刚劲,想必他也在烽火中唏嘘大隋来日不多了。

  洇晕在泪水中的墨迹,字字模糊,除泄露杨广的悲哀,还隐藏对她安全的忧虑。他在阵前注定背水一战,若输,必然马革裹尸不复还,而升平的性命悬于城破之间,他不得不提前为她准备好最后退路。

  被硝烟熏染过的黄绢密函,怎是一句相思挚爱轻易能够涵盖。

  怕是融进了杨广最后的牵挂,最后的痴念,甚至还有不舍……

  升平让永好为她研磨在这绢帛末尾处留下八字,升平不离,等君归来。八个字,她写了许久,颤抖的手指一次次被迫停歇,等欲哭的气息平稳下再写。

  含泪带笑将绢帛仔细叠好认真密封,仰起头嘱咐永好:“明日与战报一起送出,务必亲手交与皇上。”

  永好点头顺从退去,升平颓然瘫倒在床,厚重的金色床帏如同身上重担压得她无法呼吸,升平翻出压在枕底的玉佩,那枚曾是父皇希望杨广送与王妃的绿翠,她将绿翠紧紧握在手心。

  兄妹亡国,如今已一一应验。她一时荒诞情愫难抑,竟惹来如此滔天大祸,怕也是要这块玉佩时不曾想过的。

  如今,她只想等杨广归来,一同离去还是一同殉国,都可以。

  深深呼吸,想要收回蕴含多时的眼泪,却不料,越发加速那晶莹泪滴的坠落。

  还有五日。水道修好之时,杨广可会平安归来?

  拱手河山时,他和她能否安然逃脱皇城束缚?

  五日阿五日,度日如年的滋味如此苦涩,不经历的人怎会知晓。

  升平枕着泪水入睡,在梦间想要问问杨广是否会后悔最初的决定。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永好慌乱奔到殿内,接近床榻时放低声音:“娘娘,娘娘。“

  升平骤然起身,顾不得长发散乱拉住焦急的永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庶人萧氏……”永好似乎不知该怎样禀告,神情有些异样犹豫。

  升平心骤然提升,声音也分外尖锐:“萧氏怎么?”

  “永安寺宫人来报,萧氏申时突然跌倒,此时似有临盆之兆。”永好的犹疑有些奇怪,不过一闪一动间升平不曾注意到。

  升平霍然披上外裳,急急站起“快,带本宫去看看。”

  还未及走上两步,门外又有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控翔府将军独孤讯来报。”

  升平伫足,心中骤紧,不觉变了声调:“进来!”

  大隋守卫分为十二府,最贴近皇宫的守卫便由控翔府管辖,将军独孤迅之所以保全性命残留于此,是因为他从幼年时与独孤家分崩,独孤陀更是他的杀父仇人。独孤讯幼年时与杨广相知,所以得到新君万分重用。入夜深宫,他的出现只代表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方才臣观测到大兴宫内东南角有烟火骤现,似是内外通结讯号。”独孤讯此时戎装佩剑,见升平发鬓凌乱,不禁垂首不敢再看。

  升平只觉自己背后冷汗已出。原来,那日杨广不曾错杀百姓,火烧月华门一事并非孤立偶然,它似乎在向城外传递讯息,以便让外敌不入内城便已知道内里所有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升平冷声问道。

  “就在……废后临盆之时。”独孤讯犹疑片刻才肯说出。

  升平心惊,但仍故作镇定:“可有下达命令灭火细查?”

  独孤讯抱手拱拳:“臣已经传令下去,命十二府严查纵火之人,务必在寅时将可疑之人活擒,即使奸细就地服毒也要带回宫里查实。”

  升平颌首,郑重道:“还有,必须将大兴宫四角宫门紧闭,加重东南两面守卫,宫中立即封闭甬路宵禁,命所有内侍交出火镰,尖刀!”

  东南宫门,内外之人都有可能纵火,凶徒更是于内于外都有可能存在。

  独孤讯应声撤出,门外却又再来内侍通禀:“娘娘,永安寺再来内侍禀告。”

  升平心中不由慌乱:“让他们进来!”

  三名内侍跪倒在地,为首者垂首询问:“庶人萧氏无力分娩,于卯时初近乎气绝,御医请娘娘示下是否独留皇子。”

  升平喉咙一紧,冷冷望着内侍。她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残酷抉择,用孩子性命剥夺母亲存活权利。她沉默片刻,冷冷问:“本宫要两个都留。”

  跪倒的内侍抬头,神情颇有些为难:“御医说,怕是不能。”

  升平抬起右臂,厉声拂袖道:“那就转告御医,这是本宫的命令,她们母子两人本宫都要留,少一个,就要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

  内侍不知为何,突然硬了身子,仰首道:“皇后娘娘,生死由命,怕是御医也不能擅自更改命理轮回,望皇后娘娘明鉴!”

  升平冰冷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内侍不禁嘲讽:“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回去跟你们主子报信,就说萧氏的命本宫今天是保定了,他若是还有疑问就亲自入宫来找本宫!”

  原本还想争辩的宫人突然身子一震,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永好,快,为本宫梳洗,本宫要去永安寺查看究竟。”升平命令道。

  永好迟疑一顿,随即垂首上前,准备为升平梳洗。焦急的升平又再出声吩咐道:“预备车辇,要快!”

  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情况将不可挽回。

  从月华门事件开始升平就在怀疑一个人。

  当杨广率领大军在郊外迎敌时,此人趁内乱混入宫,使用手段迫使萧氏提前生产。孩子得留,他则携天子以令诸侯,等待杨广在京郊战死,他将坐拥天下。

  蓦然,面前不曾退去的永安寺三名内侍中的一人突然站起身,声音浑厚震耳:“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

  方才此人始终低头隐藏面容,升平看不甚清,如今两人对视,相距不远,借由灯火查看才发现竟是消失已久的舅父独孤陀。

  升平再抬首,殿门外已经黑压压站满带刀侍卫,一身内侍装扮的独孤陀略略带笑:“皇后娘娘见到老臣未见吃惊,莫非已知道老臣会入夜拜访?“

  升平淡漠一笑:“本宫早已知道这是孤独家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好惊讶的。”

  独孤陀冷冷笑了:“没错,正是老臣一人所为。”

  “从萧氏入宫开始,独孤家就开始缩减前锋一意后退。皇上施压打击独孤氏,也没有见舅父多加反抗。这与本宫所知舅父的性子着实迥异,舅父让萧氏向本宫展示信报,不过是为让本宫督促当今皇上出征迎敌,造成城内空虚,再由舅父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等皇上战死,舅父再用孤儿寡妇博天下一战,是吧?”升平说道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眉头紧蹩:“只是本宫不明白,舅父的盟友逆贼李渊不知道舅父心思吗,他们甘愿自己不坐宝座由舅父独霸天下?”

  独孤陀冷冷笑道:“娘娘好思量,不过万般算计还是差了一步。”

  “什么?”升平面无表情质问。

  独孤陀:“独孤家与李家数十年前便是国亲姻眷,李渊之母也是在下的亲姐,与文献皇后同父同母。我独孤氏既然当初能为女婿杨家起兵谋反,自然也能为同为女婿的李家效力。独孤氏既然可以让杨坚坐稳天下成了傀儡,为何不能操纵李家?”

  升平克制自己情绪波动,淡然道:“你觉得,李渊会虚弱到听任舅父摆布?”

  独孤陀抿一把面前须髯哈哈大笑:“你觉得你父皇又能比李渊强上多少?有所求才有所失罢了。”

  与其说独孤陀是个趁乱世崛起的枭雄,不如说他是在乱世投机的佞臣。他随父亲独孤信看中杨家可能得到天下,遂率独孤家兵马为之誓死效力。如今他赌李家能平息战乱,遂釜底抽薪将大隋灭于瞬间。

  他从不落空,甚至从几年前已经开始布局。

  升平笑了,从中有些了悟,为何独孤陀会笃定李家会奉迎杨氏小皇帝。

  李家曾宣告天下,他们夺位是因杨广这个昏君无道而非一己之私。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推举小皇帝登基也是必经之路,他们需要以仁孝作为障眼法,欺瞒住天下有心人的眼睛。

  升平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红,似想到什么般冷笑出声:“舅父就这么确定萧氏肚子里一定是小皇帝吗?”

  独孤陀忽然哈哈大笑:“升平,说到底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只要萧氏临盆,必是男孩。老夫不会容许女孩临世!”

  不妙。

  他的意思是……

  忽地升平嘴角浮现笑容,冷冷一声低笑,连长久以来围绕身边的永好都不能琢磨此刻她心中真正所想。

  升平直勾勾望着独孤陀:“可惜,舅父,你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一步。”

  独孤陀眯眼,霍然拉过她纤细的身子,“哪一步?”

  升平还记得萧氏对她讲过的话。她求孩子诞生后能被送出宫门,永不再回来。

  当时两人之间低语,只有升平才能听清,其他独孤陀派去监视的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低头交谈的内容。升平知道,那才是萧氏的真心话。

  升平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笑容未减:“舅父还是赶紧去永安寺吧,否则皇嗣命绝在前,舅父,终究逃不过鸡飞蛋打一场空。”

  没错,萧氏一定会在最后时刻采用非常手段反击养父的专权,目的在于保住自己刚刚分娩出的孩子。

  至于萧氏会怎样做,升平不能预料,不过血腥气息已经弥漫到近前,由不得她不逆着萧氏步下的轨道前行。

  对不住,萧氏,阿鸾只有解开眼前困境才能救你和孩子。否则,偷生也不过是你我一场苍白无力的期冀,如果必须有所抉择,那么阿鸾宁愿在绝境里搏一次生机。

  升平狠下心将脸扭向一旁。

  独孤陀猛地放下升平,憎恨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她孱弱的身子,查看她到底是在想使出什么鬼花样。

  终于独孤陀还是放心不下回过头,恶狠狠命令所有侍卫:“带上她,去永安寺!”

  升平冷哼一声,不再理睬独孤陀的专横。这更加让他难以忍受,多疑的他立即加速脚步先行离去。

  升平颓然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片冷汗。

  殿门涌入数名带刀侍卫,不由分说按住所有意图反抗的栖凤宫宫人,将升平押赴永安寺。

  唯独得到善待的永好全身颤抖拉住升平的胳膊,惊恐叫道:“娘娘!”

  升平徐徐回头,盯着永好惶惶不安的脸庞,忽然一笑:“永好,你是舅父派在本宫身边的人,是吧?”

  永好缓缓垂下拉扯她的双臂,低头缄默不语。亦如默认。

  升平苦笑:“其实本宫早就知道你是独孤家的人。从父皇死那刻,不,甚至更久以前,在母后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派你去传信给独孤家人时本宫就该料到了,父皇殡天那时你明着送汤给本宫,实则在给萧氏传信,对吧?”

  永好颤抖的身子伏地跪倒:“娘娘,奴婢罪该万死,独孤丞相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家人性命都是独孤丞相给的,他的命令不敢违抗。”

  升平被带刀侍卫束缚住双臂往外拉扯,唇边却依旧带着凄然笑容:“你们总喜欢说万死,殊不知,一死已经足矣。”手机端

  请收藏本站:https://www.ido24.org。爱动小说网手机版:https://m.ido24.org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