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_窃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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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乔郁见元簪笔满眼震惊之色,颇为满意,想要摘了面甲,却被元簪笔按住了手。

  乔郁笑道:“若是本相现在摘了你的面甲,会不会看见元大人面色绯红?”

  元簪笔摇头道:“不会。”

  乔郁眼睛一转,笑道:“本相不信,除非你让本相看看。”说着,空闲的手极快地伸向元簪笔的脸。

  元簪笔偏头,躲过了他的手。

  乔郁拖着嗓子道:“元璧,你说你与本相亲也亲过了,睡也睡过了,还与本相共患难了这么多次,为何不愿意让本相看看?”

  元簪笔道:“我有事想问乔相。”

  乔郁挑眉,“可以,先把面甲摘了再与本相说话。”

  元簪笔拿开他的手,坐到了乔郁对面,道:“既然如此,是不是意味着我能与乔相谈条件?”

  乔郁双手环胸,不由得冷笑道:“你以为你那么值钱吗?”他话锋一转,“先说说看,你想问什么?”

  “乔郁与梅将军的筹谋。”元簪笔毫不客气道。

  “青州谋反一事与世家必有牵扯,只是本相不知道谁才是主谋,叛军伏诛,羽先生又在我手上,一定会有人坐不住,想来杀本相与羽先生灭口。”乔郁手在喉咙上一划,“能引蛇出洞,何乐而不为?你能用梅应琴的事情驱使梅应弦,本相为何不能?”

  假死本是元簪笔与梅应弦商定,以放松叛军警惕,不想乔郁竟看得透彻。

  乔郁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你刚出事,梅应弦就死了,未免过于巧合,元璧,你是不是拿本相当傻子哄呀?”他语气甜软,其中却有不可忽视的冷意。

  “确实有人给他下毒,我与梅应弦不过将计就计。”

  “巧了,”乔郁笑得更开怀了,“本相也不过是将计就计。”

  他目光示意元簪笔将面甲摘下来。

  元簪笔果然将面甲摘下。

  他面色略带些苍白,连唇色也泛着白,似乎惊到了。

  乔郁有点不满意地想,这次没哭。

  他把元簪笔放在桌上的面甲拿起来,手指轻轻擦过,似乎在抚摸心上人的面颊一般专注,“元大人进城时有没有

  遇到什么阻碍?”

  元簪笔言简意赅道:“杀了。”

  乔郁略一抬眼。

  或许是少年时的元簪笔太好欺负,性格太沉闷,又没什么心思手段,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告诉元簪缨,又或许是元簪笔对他还有几分竹马情意,极担心他的安危,他总觉得此人心慈手软,了无心机。

  乔郁道:“让本相猜猜,元大人有没有派人去方家。”

  元簪笔似乎有点疑惑,“为什么去方家?”

  乔郁道:“你知不知道……”

  元簪笔打断他,“我知道。”

  乔郁方才的高兴被元簪笔这三个字一扫而空,他弯了弯眼,“你知道?你知道却没有第一时间派人去方家,本相很好奇为什么。”他转头,立刻吩咐了下去,“派人将方家祖宅围起,除非方鹤池自己出来,不然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魏筎道:“若是十天半个月不出来?”

  “那就围十天半个月。”乔郁漫不经心道:“他们不在乎死人,本相也是不在乎的。说起来,”他笑,在这满是血气,阴沉万分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澈明丽,“方氏大概没见过人吃人是怎样的惨状,现在可以让他们见见。”

  魏筎不敢说话,他直觉乔郁这时候虽然笑得比谁都开心,实际上却和元簪笔刚进门时半点不同,领命下去。

  乔郁有点烦躁地敲了敲桌面,“你没派人去,因为你不愿意让人觉得,是你不留情面,一心想看方氏覆灭。”他笑容已经消失了,“那你知不知道,你在青州的所作所为,已经足够世家将你与本相划为一党?”

  对于乔郁的怒气,元簪笔只说:“不会。”

  乔郁指甲在桌面上留下一道划痕,他像是喃喃自语,“因为世家势力微,此次青州事更是牵连甚广,若你不如元簪缨一般,无论是陈秋台还是谢居谨,都不会将你推到本相面前,相反,他们会对你极尽拉拢,”他手指尖微微发白,但仍漂亮像一块玉,“这就是你对方氏所作所为不理不睬的原因。”

  他与乔郁不远不近,自然能看见对方眼中的怒意。

  可他竟点了点头,称赞乔郁,“乔相很聪明。”元簪笔并无

  任何挑衅的意思,在乔郁听来意思却截然不同。

  乔郁只觉得半身都凉了。

  他以为自己与元簪笔能共事这么久,还默契非常,是因为两人心思相同。

  他以为元簪笔见到了青州那么多死人,会意识到世家是多么腐朽不堪的东西。

  他以为……两人还算有几分情意!

  乔郁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元簪笔听得他呼吸中微微颤抖,愣了下,道:“乔相。”

  无论如何,都是他蠢。

  他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觉得元簪笔会和他是一路人?

  同舟共济也好,同生共死也好,其实全部为时局逼迫,若是元簪笔有的选,他绝不会选他。

  乔郁皱眉道:“寒潭呢?”

  “寒潭去……”他接触到乔郁的眼神,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乔郁现在大概十分不愿意听到他说话。

  乔郁随便叫来了个婢女,让人将他推出去,似乎一刻都不想和元簪笔多呆。

  可他最后还是偏头,想看元簪笔作何反应。

  元簪笔似乎在盯着他看,看见乔郁看过来,马上把头偏了过去。

  乔郁面无表情地被婢女推出去,推了好远,他才一掌拍在轮椅上。

  小姑娘才十五岁,被乔郁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躲在暗处的梅应弦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讪讪地走出来,道:“乔相。”

  乔郁不笑时确实不像个活人,黑而阴森的眸子往梅应弦处一瞥,梅大人就觉得自己也要跪下了。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官位只比乔郁低一点,实在没有跪乔郁的道理。

  乔郁喘了口气,道:“下去吧。”

  婢女起身,赶紧跑了。

  仿佛身后那个面如桃花的美人不是什么美人,而是个披着人皮的鬼怪一样。

  “乔相,”梅应弦缓了半天才开口,道:“此事确实是下官办事不利,险些让乔相遇险。”

  乔郁目光在他身上一落,冷得好像要掉冰碴。

  “梅将军,”乔郁道:“将军很聪明。”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的是方才元簪笔说的话,想掐死自己,又想掐死元簪笔,权衡之下决意先掐死元簪笔,再自杀才最好。

  不对,他猛地反映

  过来。

  本相为什么要陪着元簪笔死?

  梅应弦自觉不聪明,尤其乔郁阴阳怪气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夸他聪明,遂尴尬道:“乔相谬赞了。”

  乔郁的眼神更冷了。

  梅应弦缩了缩脖子。

  羽先生和魏筎出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偷看,乔郁刚刚明明春风拂面,怎么才不到半个时辰就仿佛有人杀了他全家似的?

  “本相很好奇,你和元簪笔是不是做了什么本相不知道的交易,你杀了本相,他替你保密?”

  梅应弦十分摸不着头脑,“自然是没有的。”乔郁冷冷道:“梅将军所做种种,皆让本相这样觉得。”

  梅应弦觉得此人脑子十分有病,但是身家性命又捏在他手中,不敢造次,他努力挤出一个笑脸,“这……若是让下官在乔相与元大人之间选一个,下官一定选乔相,乔相英明神武心慈手软,绝不会过河拆桥。”

  乔郁垂眸。

  他眼中似有水光粼粼,看得梅应弦呼吸一颤。

  虽然这位乔相的脾气不好至极,皮相可与脾气媲美,都占了至极二字。

  梅应弦甚至抽空想了下不知道乔郁父母都是何人,才能生出这样好看得有几分妖异的孩子。

  “选本相?”他问。

  梅应弦点头如捣蒜。

  “你有什么资格选本相?”乔郁问。

  他看起来是极其脆弱的堪怜美人,只是说出来的话总能让人想要伸手掐死他。

  梅应弦当然不敢伸手,也不敢反驳,只好道:“那……选元簪笔?”

  乔郁望向他的眼神更冷了。

  梅应弦苦着脸道:“是是是,下官当然也没资格选元大人,下官有什么资格,您与元大人天造地设神仙眷侣如出一辙,”他一顿,匆忙一收,“百年好合。”

  乔郁道:“元大人,梅将军在祝我们俩百年好合。”

  梅应弦猛地回头,果然看见元簪笔站在不远处。

  他刚才许是说的太专注了,没有听到元簪笔的脚步声。

  梅应弦的脸更苦了,“元大人何时来的?”

  “你说选乔相的时候。”元簪笔照实回答了。

  梅应弦:“……”

  梅应弦突然有种想拔刀的冲动。

  不是想杀他

  俩,而是想把刀递给俩人中的任意一个,让他俩动手杀了他,给他一个痛快。

  他也明白,要不是梅应琴跑了,他不至于凄惨到如此境地。

  虽然身负全家性命,但他还是由衷地感受到了生活不易。

  当日他也是敢拍着桌子对元簪笔说老子不去的人,而今却只能在俩人手里左右逢源——还不受待见。

  乔郁阴阳怪气地说:“不敢,若我和元大人成婚,定然是一对怨侣。”

  乔郁性格张扬,元簪笔沉稳,两人性格尚算互补,可惜政见分歧无可弥合。

  “拿女孩跑了,”乔郁道:“梅将军,推本相回去。”

  梅应弦眼角一抽。

  有元簪笔在这,这活怎么也轮不到他吧?

  他看了一眼新书房到卧房的距离,他大概还得听乔郁阴阳怪气地骂他十几句。

  梅应弦求救似地望着元簪笔。

  乔郁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元簪笔已将他推走了。

  元簪笔站在月色中,身上甲胄反着光。

  梅应弦仿佛看见了救苦救难的漫天神佛降世,恨不得跪下给他叩头。

  不论怎么说,能不送乔郁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乔郁看着元簪笔平静的侧脸,有什么讽刺的话想说,想来想去,竟也想不到一句能把元簪笔气哭的。

  以火场那日元簪笔对他的担忧程度,或许此刻他拔剑自刎,能把元簪笔吓得大惊失色吧。

  可他为什么要为了和元簪笔置气,拔剑自刎?

  他有毛病吗?

  元簪笔将乔郁推回房中,然后不言不语地将他抱上床。

  乔郁看他沉静的脸气得牙痒。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半天没看见去一页,只因元簪笔坐在不远处。

  乔郁开口,却不提大局,“你知不知道,方氏要杀本相?”

  元簪笔不语,这个反应在乔郁眼中和默认没有区别。

  “那你知不知道,方氏派来的人一人一剑就足够将本相剁成肉泥,要是方鹤池有心,说不定你还能吃上饺子。”

  元簪笔张口欲言,乔郁立刻道:“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晚来一刻,本相就当真会死。”

  乔郁绝口不提和梅应弦的筹谋,咬死了元簪笔不来,他和

  元簪笔就会阴阳两隔。

  死字一出口,元簪笔似乎愣了愣,他半天才道:“我知道。”

  我不会让你死还没出口,乔郁就一把将书扣在了脸上,含糊道:“滚!”

  倘若元簪笔同乔郁性格肖似,大概会十分得意自己能把乔郁气成这样。

  乔郁喜怒形于色,却仅流于表面,只要需要,无论是被捅了一刀又要开怀大笑,还是得意洋洋时让他哭丧,他都信手拈来,他情绪变化得极快,难怪有人觉得他似乎有些什么疾病。

  只是对元簪笔,却少有真诚,仿佛他还是十五六的少年人似的。

  元簪笔一句话就能让他欣喜,几个字就够他如坠冰窟。

  此时重重心绪重合,乔郁原本被风吹干的泪意竟又上涌,他呼了口气,才发现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当着元簪笔面哭太丢人,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元簪笔定然会看他笑话。

  元璧半天没听到乔郁言语,但见他呼吸平稳并无异状,伸手掀了他脸上的书。

  乔相白璧面容,眼尾却被熏得泛红,水痕自上滑下,不似美玉有瑕,倒如玉髓裂隙而出。

  元簪笔不曾想到乔郁如此爱哭,不知作何反应,将书又扣回乔郁脸上。

  乔月中没等来安慰,却只见黑影落下,他下意识地闭上眼,一串眼泪珠子似得滚下来。

  “你瞎了吗?”乔郁哑声问道,声音带着哭腔还不忘颐指气使,“本相在哭。”话音刚落,一个轻飘飘的东西落到了他胸口上,乔郁伸手抓住,指尖一捻——只是条手帕。

  乔郁深吸一口气,道:“元簪笔,在本相眼里,世家就如同朝悬崖狂奔的马车,”这是他的真心话,皇帝容不下世家,尤其容不下这些会挑战皇权的世家,“宁佑十年的事情,我们这位陛下没有忘,无论十年,二十年,他绝不会让世家长久。”

  然而元簪笔想的不是怎么从马车上跳下来,而是和马车绑得更死。

  让他如何不怒,如何不心焦?

  亲近之人皆死,还有一个元簪笔找死。

  况且找死这人又不理解他的用心!

  元簪笔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乔郁摇了摇头,

  “和你说这么多,本相也是在找死。”他冷漠地下了逐客令,“快滚。”

  他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疲倦。

  下一刻,眼中疲倦委屈皆成震颤。

  元簪笔低头,冰凉的吻落在他的嘴唇上。

  铺天盖地的狂喜让他头晕目眩,那点刚刚思量出的理智顷刻间烟消云散,乔郁恍惚间看见他冷冷地瞥了眼狂喜的自己,神色冰寒,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满腹野心算计的乔大人冷红的嘴角翘起个有血腥气的笑,道:“乔月中,你该死。”

  元簪笔与他注定道不同不相为谋,现在牵扯太多,不是找死,是什么?

  乔郁满不在意地想,该死便该死,他盼这半刻欢愉盼了太久,恨不得拿一世赌一时。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2-2601:43:27~2021-02-2800:00: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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