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红包)_仙尊怀了魔君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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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红包)

  冲刷温泉水中,楚寒今肤色泛出了一层晶莹珠光,被阳光照恍如白玉。

  他才注意到越临,刚想找衣服,发现衣服挂在不远处树枝,脸色浮现出一股羞恼之意。

  但他羞恼得很克制,一招手将衣衫取来,薄薄地穿了一层,随后直勾勾看他:“你干什么?”

  越临:“我刚在林子里逛了一趟,想到泉水里洗洗鹿肉,正好遇见你。”

  “哼。”

  “事情来龙去脉我说清楚了,你别又以为我尾随你。”

  尾不尾随不知道,但楚寒今确实脸色不太好,浑身不悦之意。

  他只穿了薄薄一层单衣,往水岸旁走。

  越临取他衣服丢过去,随意道:“下次不要随便找个水池就洗澡,我这种无意看见,承受可一定不比你少。”

  他说完,匆匆转过了身。

  脑子里全是绮丽锁骨和肤色,被水润过肤色,像燥热时蒙了一层薄汗。

  奇了怪了,为什么他会对这冰清玉洁仙君做出这等联想?

  光看一眼身子,连孩子叫什么都想好了。

  越临离开身影去得很快,消失在丛林当中。

  他走远,楚寒今缓缓将衣服拿过来,垂眼看了会儿衣襟,轻轻叹了一声气。

  有点儿奇怪。

  换作别人,楚寒今被冒犯了只会觉得恼怒,礼大于情,何人失礼便让何人无从说话。可刚才他看到背后越临第一反应并不是被冒犯后恼怒,更多觉得被他看见了沐浴,泛起难以言喻羞耻。

  他跟越临关系已经很熟稔了,既然无所谓失礼,自然是这带来耻感更强。

  楚寒今心跳有点儿快。

  方才越临每句话说很正常,但楚寒今回头时看到眼神却很值得玩味。

  像狼注视猎物,眼神凶狠垂涎,和他梦里无数次确认过一样。

  ……竟然敢当面对他露出如此无礼眼神。

  换作平时他定是恼怒不已,漠然以对,严重话甚至挥鞭相向……可他对着越临却奇怪地耳颈泛起了红晕。

  楚寒今思虑了半晌,总算将衣服穿戴整齐,回到了墓穴。

  越临正将木柴搭成烤架,忙着烤肉。

  一眼看见他时,眉眼微微地挑了一下,大概也是想起了刚才事。他往火堆旁边挪了个位置,大概是留给楚寒今坐。

  楚寒今坐下,衣服干了,潮湿长发微垂在颈侧,还没完全变干。

  越临将火捅得更旺盛。

  “那水洗澡舒服吗?”越临问。

  被楚寒今狠狠瞪了一眼后,笑道:“我就关心关心你,怕你冷,还怕你腹中孩子冷。”

  一口一口孩子,楚寒今忍不住怼了句:“反正又不是你。”

  这话说,好像妻子生气,赌气说孩子不是你一样。

  越临觉得自己这么联想也挺奇怪。

  “要是水温合适话,下次我也去那边洗澡。”越临说,“有机会一起共浴。”

  楚寒今把柴火丢进去:“没有机会,不会有。”

  “这么绝对啊?”越临转换了话题,“你天天就吃烤肉和水果,吃得惯吗?”

  吃不惯又能怎么样?

  “而且这烤肉全是白味儿,味道也太难吃了,要是有盐和孜然,烤好时撒上那么一层,能烤得焦香入味香气扑鼻,想想连手里东西都不想吃了。”

  楚寒今就听他说话:“那没办法。这就是个荒郊野岭。”

  “我今天出去溜达了一圈,发现有些地方土地肥沃,如果开垦话也许能种菜种树,有好收成。只要把毒性较低果树移植种下,就不用每天跑很远地方去找吃了,非常方便。”

  楚寒今意外地看他:“一棵树长大要几十年,哪怕稻子一年也只收一茬,你能在这待多久?”

  “能待多久待多久,”越临微笑,十分友善,“我又不打算出去。先种树种菜,你吃不上以后我也能吃得上。”

  “……”

  楚寒今想起他说不愿意离开理由,没说话。

  越临突然看他,问:“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

  楚寒今:“?”

  “陪着我,我天天给你烤肉吃,有好也分给你。毕竟一个人在这儿待着多少有些无趣。”

  楚寒今有远道,有师兄,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留在这个地方过后半辈子。

  楚寒今:“不留。”

  说完,他想起了腹中小孩儿。

  要是越临一直待在这荒野山头,到时候小孩儿生下来了给他,岂不是也得跟着他留在山里?

  想了想越临形容,拿树叶围成裙子给小孩儿穿,每天手里握着把鱼叉跟他出门捕鱼种树,不读书自然不知礼,看见外人时猛跳出草丛龇牙咧嘴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太过分了!

  怎么能让白净漂亮小孩儿过这种生活。

  楚寒今一皱眉,推开越临敢送上来烤肉,冷冷看他:“你不许留在山里。”

  越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寒今冷冷看他,“就凭这地方不好,不适合人住。”

  越临想了一下,明白了:“你是怕我不帮你找离开路?放心,找到了我肯定告诉你。”

  “……”

  随便他怎么理解吧。

  楚寒今半坐在台阶,接过越临递来烤肉,慢慢送入嘴里。

  他吃相十分静雅考究,哪怕是一块翘着大骨头鹿腿,明显有些难以入口,他都能吃慢条斯理细致优雅。

  只是这么一身谪仙似玉白袍子,双手托着一条鹿腿,又在这尘埃昏暗墓穴中坐着,十分不合调,就像一把玉琴扔在了陋室中。

  越临难得左右望了望:“墓穴会不会太简陋了?”

  楚寒今咽下一口鹿肉:“嗯?”

  越临笑着说:“就是感觉与你气质不太合适。”

  “所以呢?”

  “我想有机会话,打扫一下墓穴。”

  “……”

  这个破烂墓能收拾出什么花呢?

  不要浪费时间——

  楚寒今想了想,又没说出口,轻轻嗤了一声继续吞咽鹿肉。

  不过越临已经规划起来了,他指尖轻轻点着下颌,道:“这边墙壁剥落太严重,要用泥巴来修饰。那边墙直接垮掉了,实在不行就种点花和树,再把墓穴内打扫一下。补门需要看木材,这山里多是松木和檀木……”

  他声音突然顿了一下。

  松木和檀木。

  上午他发现那些被砍树,也几乎是松木和檀木。

  这两种树材质紧密,质地坚硬,散发着清心养神淡淡香气,经常被王侯贵族用来建造房屋,用作支撑整间房屋构建栋梁。

  越临话说到一半没说了,哪怕楚寒今一直满脸不感兴趣,也将目光转向了他。

  越临微笑:“没事,就是这两种树不太好砍,松木又内涵油脂,一般得在水中浸泡数年才能使用,取材比较麻烦。”

  他不想说发现有人事。

  如果有其他人定居,证明这地方有出路,那他小仙君岂不是很快就要走了?多没意思。越临心下思索,垂眸捻去了指尖灰尘,装作若无其事。

  楚寒今也在想别事情。

  如果越临坚持要在这破山里住一辈子。

  那对不起,孩子他得带走了。

  在远山道读书识字,求仙问道,肯定比在这山里当野人好。

  越临咬掉鹿腿上最后一块肉,将骨头收起扔到不远处,满脸深沉:“该干正事了。”

  楚寒今:“嗯?”

  “这里喝水杯子都没有,煮汤锅也没有,天天吃烤肉吃得腻味,我得弄点器皿。”

  他说完在林子里逛来逛去,找到一块质地坚硬石头,大概合抱那么大,敲击时发出“登登”声音,证明质地十分坚固。

  他说:“把它打磨成杯子。”

  “……”

  楚寒今面无表情垂眼看了一会儿。

  越临掌间升起灵气,伴随着嗡嗡之声,坚固石头被削落成片分崩离析。他手法非常稳也非常狠,石头很快改头换面变成了一个圆柱体,只有中间是实心。

  他换了手势改用手指挖,那手指简直比玄铁还坚硬,跟挖沙子似,不费吹灰之力将石头挖成了空心状态。

  递给楚寒今,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虽然有个杯子形状,但看起来非常粗糙,内壁凹凸不平。

  楚寒今瞥了一眼,探指注灵削薄石碑内壁,主要以打磨为主,半晌总算把石头弄出了杯子形状。

  除了杯子,还得造口锅。越临弄得十分认真,将半块山那么大石头劈开,从中间挖出据他说“材质最好”一部分,弄成了一个圆球形状,再用手指挖开。

  但能用归能用,但杯子用来接水时却喝到一嘴沙。越临捏着杯沿仿佛思考片刻,道:“还得上釉。”

  “……”

  楚寒今惊讶地看着他在土中勘测成分,半晌后找出了几堆色泽不一泥沙,按照不同比例混在一起,灌注真气浑烧,直到烧成流动类似熔岩液体。

  整个一下午,越临在烧瓷器,楚寒今便拂了拂白衣坐旁边土坡上看他。

  太阳渐渐落下来。

  楚寒今望着日头,将烤肉火堆捅得衰弱了一些,走到河边。越临半蹲在地,猛地从水里夹出几件物事,回头见了楚寒今笑道:“杯子烧成,你一会儿可以接水喝。”

  “……”

  双眉微舒,似笑非笑,显然有点儿自得。

  楚寒今心里暗暗想了一下,越临很有天赋,光看他自己琢磨出烧釉和烧瓷比例与温度,就能猜到他炼丹和铸剑绝对是一把好手。

  不过今天忙一下午,就为给他烧一只方便喝水杯子。

  让楚寒今心口稍微有些温暖。

  越临半低头拎着水杯过来,吊儿郎当往他手里一放:“我还在上面花了花纹,知道你素好清雅,这只好看送你。”

  上面画了草丛间生一支幽兰,笔法纵横遒劲,有几分潇洒清举之意。

  “怎么样?”越临先邀功请赏了。

  楚寒今点了点头,发现他手里还有两只杯子,一只较大,一只较小,越临晃了晃大:“这是我,跟你配套。”

  再晃了晃小那只:“这是你孩子,虽然现在还没出生,但也给他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吃醋。”

  楚寒今:“……”

  他抿了一下唇,转头望墓穴山腰上走,丢下句:“肉烤好了,回来吃晚饭。”

  他俩一起回到墓穴,烤好肉用小火温着,没有糊,也没有变凉。

  楚寒今刚吃下一小块,听到外面传来窸窸窣窣声音。他第一反应又是夜煞来了,但按理说现在还不算太阳落山,正准备站起身时,越临娴熟地制止了他。

  “没事儿,就是要下雨了。”

  “下雨这么大动静?”听得天雷滚滚,好像有人要渡劫一般。

  “这地方下有地极和阵法,极致招阴,一到下雨天打雷闪电都聚集在这个地方,好几年前把我坟头树都劈断了。”

  这么厉害……

  说应该是楚寒今最近出入时频繁看到一只木桩。

  楚寒今还想着就是下雨,也没什么,没想到刚把饭吃完,意识到鞋子有些湿润。雨水太大,沿着台阶往墓穴里灌,已经汇成了深度不低积水。

  “……”楚寒今要受不了了,“怎么还漏水啊?”

  越临显然并不在意:“这还漏到最深时候。”

  他说最深,楚寒今在半夜总算见识到了,把墓穴内淹了一大半,草叶和沙土被浸泡得漂浮起来,他跟越临没地方可以去,只好到位置稍微高一层棺材上坐着。

  楚寒今望了望这漆黑墓穴。

  好凄凉。

  这都不是人能待地方。

  越临倒是挺适应,正在数墙角爬过了几只死耗子。他浑身杀气太重,生物看到他后都调头就跑。

  墓穴外电闪雷鸣,楚寒今轻轻捂了捂腹部,也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小孩儿,反正他现在心口有些堵闷。

  在远山道时候也不算娇生惯养,但至少衣食无忧,没想到沦落到了这个荒郊野岭,坐在坟墓里听雨声。

  越临看了会儿地形:“可以睡觉了,今晚雨势不算特别大,不会漫过棺材。”

  ……这谁还睡得着啊?

  一阵一阵炸雷打响,时不时映亮这座森冷墓穴。

  越临:“今晚又要来个睡前故事吗?”

  楚寒今:“不用。”

  太血腥了,根本不适合小孩子听。

  越临来回走了一会儿,捡起一枚树叶擦拭干净,道;“那我给你吹首曲子。”

  他动作娴熟,这句话却让楚寒今脑子里炸了一下。前不久越临才告诉他,他曾经为了哄自己睡觉学过曲子。

  越临已经开始吹了,边打了个补丁:“我躺了几十年,很多东西都忘了,吹不好听你别怪我。”

  说完,调子从他口中流泻出来,比较欢快,仿佛鸟儿在丛林间唱歌,正是那曲江南调,杂花生树。

  越临垂下,自己吹奏,一会儿见楚寒今牢牢地盯着自己,停下了树叶:“怎么了?”

  “……”

  楚寒今摇头:“没什么?”

  原来越临学这些曲子动机,还真是哄自己睡觉,他没有骗人。

  在这座深山老林墓穴里,只有他俩能彼此陪伴。

  吹奏完毕,越临说:“睡吧,这墓穴看来不能长住了,明天得找个地势较好地方搭房子。”

  雨一直下,夹杂着阴风阵阵。让身体温度变得很低,加上墓穴内潮湿环境,楚寒今坐回棺材里时,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越临“嗯?”了一声,在他身旁坐下,问:“染了风寒了?”

  也不是。

  就是风吹着有点儿冷。

  楚寒今想着干脆把墓穴中雨水全腾挪出去,找个空地将火烧着,不过雨会一直下,又打湿柴火,那岂不是一夜都不用睡觉了。

  越临想了一会儿,在墙壁内挖出一个凹陷,再堆入柴火点燃,道:“这样应该就没那么冷了。”

  不过他刚说完,坟墓内壁轰隆一声,竟然就这么塌了!

  塌了!

  楚寒今:“……”

  越临:“……”

  对视一眼。

  可能是天意不让烤火。

  越临笑了一声:“只能咱俩互相取暖了。”

  听到这轻浮言辞楚寒今就知道没好事儿,果然刚躺进棺材,越临就挺熟练地一探手,将他搂在怀里,手掌轻轻托着他后脑,道:“可以睡了。”

  微微燥热气息拂过耳畔。

  楚寒今:“你不觉得有点过分吗?”

  “还好,”越临面不改色,“都是为了孩子,大人可以着凉,但孩子不行,你说对不对?”

  他声音带了点轻浮笑意。

  借口!又是借口!

  可楚寒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反驳,后背被他手腕勾着,再往前轻轻地搂了搂,和他温暖腰腹开始紧贴,传来热意。

  越临说:“我火气重,哪怕寒冬腊月身体也很热。你要是实在不习惯就闭上眼睛,把我当成一个行走暖炉,不要想太多东西。”

  楚寒今莫名气笑了:“虽然你这么说,但我也不能真把你当暖炉。”

  越临语气无所谓:“那你就认命吧。你被一个活人狠狠地抱住了。”

  “……”

  伪装意思十分敷衍。

  楚寒今:“可……”

  “别可可可了,你们正道人废话真很多,”越临搂楚寒今后脑手一用力,将他脸摁在自己怀里,形成了一个跟抱猫类似姿势,“别说话了,静静感受,睡觉。”

  “……”

  楚寒今脸伏在他怀里,只感觉有点喘不过气,闷闷地想挣起来。

  但他又被摁在了胸口。

  越临低声道:“睡觉。”

  一阵莫名困意袭来。他觉得好像陷入了一个很长梦里,一阵车马乱步之声,他意识到自己在一片荒山野岭里行走。

  他没有自己意识,傀儡似翻过了山头,直到来到了一座坟墓旁。这座坟墓有两只护墓神兽,坟头栽满巨树,墓碑上字迹清晰,书写着此人生平事迹。

  可那时候楚寒今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辨认不出来。他准备再往前走,此时,墓穴内传来了一个声音。

  “喂。”

  楚寒今停下脚步。

  他雪白衣衫被阳光映照,侧脸俊美冰冷,仿佛行走在世间神祇,此时偏了一下头。

  那个声音再道:“喂。你是活人吗?”

  楚寒今扫过墓穴内台阶,看到一颗头颅和残缺胸膛,立在泥沙之中,连脸都没有,想必是他发出声音。

  那个声音说:“我很久没看见活人了。”

  似乎带着笑意:“你能帮帮我吗?”

  ……

  ……

  你能帮帮我吗?

  楚寒今猛地惊醒。

  他额头上一层冷汗,听到耳边清晰心跳,稳定而有力,抬眸见越临好端端地躺在他身旁。

  那座墓穴,就是这座墓穴。

  那墓中人,到底是?

  为什么越临刚醒来时躯体完好无损,而那座坟墓当中尸体却残破至极,悲哀可怖呢?

  楚寒今心脏咚咚狂跳。

  他明白了。

  原来自己当时失忆地方,就是此处。

  他也是那个时候遇到越临。

  新一天,越临照常醒来。

  阳光明媚,他从山脚下砍了很多竹子,一根一根拖运上来,剃去枝叶后开始搭建凉棚,等凉棚初具形状时说:“我接下来就在这地方干活了,你可以坐旁边喝茶晒太阳,打发每天闲暇时间。”

  墓穴里湿气太重,老坐着对身体不好。

  说完,他搬了块木头,双手化为利刃,开始削减成型,似乎要早个板凳。

  “……”

  看着他这样子,还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楚寒今垂下眼睫,心里莫名地想到,或许他之前受过很重伤吧。

  宁愿在荒郊野岭渡过一生,也不想再回到凡世之中。

  不过……楚寒今突然想起,他后来为什么又出来了?

  想了一会儿,记起来,他似乎说过原因。

  ——如果将来遇到喜欢他人,他喜欢他人,对外面世界有了期待,可能就出去了。

  楚寒今回忆起和他见面时候,说什么寻找爱妻。

  所以最终他愿意出来,是因为自己吗?

  不仅仅是他喜欢人,还有喜欢他人。否则一厢情愿毫无意义。所以当时自己又给了他什么承诺,给了他什么程度爱呢。让自己离开以后,他有那么大决心要找回来?

  楚寒今完全想不起来。

  身旁,越临站起身:“还缺点东西,我要去山里逛一圈。”

  楚寒今也起身:“我和你一起。”

  越临用了一上午编了个篓子,拎在手里:“走,昨晚下了一夜雨,今天应该有山货。”

  他俩一起走到丛林当中,雨水几乎风干了,只有覆盖堆积叶片之下潮湿柔软。楚寒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越临走在他前面几步。

  突然,他道:“过来,看看这个。”

  楚寒今走近,发现腐烂树叶堆里冒出几颗白白尖头,嫩生生,还挂着雨露。

  楚寒今:“蘑菇?”

  越临拿个小铲子,铲出来抖掉泥土放篓子里:“今晚可以加餐了。”

  “……”

  他俩在山林里乱窜,越临走比较快,急匆匆往前走,贪大喜功似。楚寒今走稍微慢一点,停下脚步,叫他:“越临。”

  他回头:“嗯?”

  楚寒今:“这里也有一朵蘑菇。”

  越临回来,将铲子递给他,三角状,沾着泥土“你挖吧。”

  “……”

  楚寒今哪里挖过蘑菇。他只挖过灵草,而灵草挖法和普通种田方式不同,灵根不沾土,他也不沾土,一般用灵气导引出来。这和种田完全不一样、

  基本上算十指不沾阳春水,楚寒今手指白净,站了一站,蹲下来将铲子翘进了土里。

  白胖胖蘑菇。

  让他挖出来时根茎断了一截,散发出草木香味。

  “……”

  有点好玩。

  这就是采蘑菇么?

  楚寒今眼神复杂,捏着蘑菇站起身,越临在不远处田垄上,拨开草丛寻找什么,一会儿捏着一根草:“折耳根。”

  楚寒今就闻了一秒:“呕。”

  “……”

  他刚怀孕不久,孕吐比较厉害,经常闻见什么东西不对劲就开始犯恶心了,抬手轻轻掩住了唇,但脸因为不舒服变得殷红。

  越临将野菜扔了:“抱歉抱歉。”

  楚寒今面色隐忍。

  他俩继续往前走。春光漫长,大概有些无聊,越临随手摘了片叶子:“给你吹点小曲。”

  边吹边沿着草莽田地往前走,经过竹林越临停下来,又叫他:“看看竹笋。”

  楚寒今停下来,发现竹根附近涌出不少朱紫色尖端,将壳剥落下来,里面便是青白色竹笋。

  越临拿铲子挖,但那铲子太小了,便用灵气挖,挖了往篓子里一扔。

  楚寒今打量着竹篓内,道:“太多了,吃不完。”

  “吃不完先放着,春笋最后一茬也就这几天了,再长大一些,会变苦,不好吃。”

  楚寒今看向他:“你这么懂吃?”

  越临:“我生前很体面。那时候少年意气,武要第一,文也要争第一,什么都想学,什么都想知道。”

  “……”

  感觉再聊下去,话题又会变得伤心起来。

  不过越临已轻描淡写转移了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他们走出竹林时,遇到一条潺潺溪水。

  越临走上桥梁,先咦了一声:“这里怎么会有桥?”

  而楚寒今踏上木板,抬头,眼前是一片极为广袤深绿色原野。

  而在深绿色原野中,又长满了粉红色花,被风一吹,宛如雪花般飘飘摇摇,十分美丽。

  楚寒今看到第一眼,视线便被吸引住了。

  这种花叫醉鱼草,花期四月到八月,刚开花时蝴蝶便出来了,到夏天萤火虫也出来了,又是最吸引这两种漂亮生物植物。

  已陆陆续续飞来几只孵化早蝴蝶,在花蕊上停留,姿态翩跹。

  越临说:“好漂亮。”

  楚寒今静静地看着。

  “旁边河流里长满了水葫芦,寄生能力这么强植物,居然没能侵入这一片花海。”越临想了想,道,“这片花田应该是有人刻意经营,绝非野生出现。”

  楚寒今赞成:“对。”

  “在这种荒山野岭种植这么大一片花海,为什么?”

  楚寒今静了一会儿。

  越临莫名笑了:“一般只有为了取悦心仪人,才会花天大力气,在这种荒凉野外搞些华而不实东西吧。”

  楚寒今也颔首,但心里波澜不平。

  恨碧之战时他八九岁,那年夏天夜晚,他在院子里等母亲议会归来,带他去看树林中萤火虫,但他等啊等啊,等来却是父亲铁令如山:远山道所有老弱妇孺,和没有结丹人,星夜前往荣枯道避难。

  至于已结丹修士,坚守阵地,和魔道死战。

  他没看见那一晚萤火虫,也再也没见过父亲和母亲。

  风再次吹拂,送来醉鱼草清香。

  楚寒今侧目看越临,问:“你不知道这是谁种?”

  “不知道。”

  越临双眼眯窄,似是感兴趣,“怎么?你知道?”

  楚寒今嗤了声:“我也不知道。”

  “……”

  所以这两句对话意义是什么呢?

  在花海旁站了一站,越临道:“走咯,回去炖蘑菇汤。”

  楚寒今看着他离去高挑背影,不知为什么,眼前似乎浮现出很多个在这个田垄间行走,锄草,播种身影。

  而另一头,楚寒今坐在桥梁上撑着下颌看他,偶尔站起来,上前去给他擦擦汗,喂点水。

  他不太确定这段记忆是不是真,但总觉得分外真实。

  一路往回走,回到了墓穴外,越临将今天战利品全倒出来。

  蘑菇种类不止一种,除了个头圆圆,还有撑开菌伞细细长长,还有深红色在竹林里捡竹荪。

  随便打了只野兔子。

  清洗之后开始准备饭食。

  楚寒今总觉得自己干看着不太好,在旁边沾了清水洗蘑菇,洗得手指尖滑腻腻,触感非常有意思。

  估计要是个小孩儿,应该挺喜欢这么玩儿。

  小孩儿?

  不知道自己肚子里这个喜不喜欢。

  之前做菜一直没盐,久不吃盐会浑身乏力,不过越临前两天在悬崖附近逗留,发现了一些白色粉末,属于崖盐。

  没多久,开始散发出蘑菇香气。

  楚寒今是一个比较能挨饿人,但怀了孕之后,偶尔觉得恶心什么都不想吃,可偶尔也觉得好饿什么都想吃。

  闻到蘑菇汤时楚寒今胃里便开始泛酸。

  又饿了。

  他又饿了。

  楚寒今面无表情,将锅下火加大了一些。

  终于等到锅里煮成较为黏糊汤时,香味扑鼻,蘑菇最特色就是鲜,鲜美无比,舀在碗里越临先喝了一口:“我看看有没有毒。”

  “……”

  楚寒今倒是不怕毒,一只蘑菇毒素他内丹很快就能排出去。

  不过既然怀了孕,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也就等了一会儿,越临运行内丹先感知过了,道:“还好,”说完给他舀了一碗。

  这是楚寒今亲手挖蘑菇!

  喝下去时心情真很好。

  不过暗自心情不错时候又觉得,跟越临在这深山老林里待了一段时间,多少有些无聊,让他莫名被越临影响得轻浮一些了。

  但蘑菇汤真很鲜美。

  他喝完第二碗后,见越临垂头看着他,似乎在观察他到底有多能吃时,神色瞬间收敛了些,维持住了一直以来端正:“我不吃了。”

  越临笑着:“再来一碗?”

  楚寒今:“不来了。”

  来了这人肯定笑他怀了宝宝,能吃。

  不过越临已经抄过他碗,往里加了一勺,道:“锅里还剩这么多,不要浪费,多吃一点。”

  在他殷勤和客气之下,楚寒今才端着碗,低头小口小口喝汤。他眼睫几乎垂下来,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喝一碗刚从地里挖出来蘑菇汤,也喝得斯斯文文,干净优雅。

  而且吧,又多少有点在意别人看法,非要越临客气几句才肯喝。

  怎么看,就怎么可爱。

  不过楚寒今喝了一小部分,又把碗放下了,垂头看着腹部露出无可奈何表情,同时用袖子挡住了脸。

  果不其然,是孕吐又来了。

  这么一想,越临有点不悦:“哪个畜生干?”

  但每次他骂搞大楚寒今肚子这个混蛋时,楚寒今就会凶狠地瞪他一眼。

  这凶狠一瞪几个意思?

  喜欢那个人,不愿意让他被骂?

  越临垂眼摇了摇头,将切好细条肉放到他跟前碟子里:“慢慢吃。下午我试试能不能把铁炼出来。”

  他有他事情要干,楚寒今也有自己事情要干。

  越临铁了心在这里改造墓穴,弄成一个家,但楚寒今目跟他截然相反,他得找出一条离开这里路。

  将蘑菇汤最后一口喝完,楚寒今站起身道:“我出去转转。”

  越临:“干什么?”

  “找路。”楚寒今回答很干脆。

  “行,”越临也没多说,“各干各。”

  楚寒今刚准备走时候,腹部隐约泛起一阵恶心感。

  又来了。

  又来了……

  他认命地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用袖子挡住了脸。

  有时候只是感觉恶心,想要呕吐,并不代表真能吐出什么。

  所以每次快要孕吐时,楚寒今都是屏息凝神,尽量将这阵呕意克制下去。

  他站在原地没动,不再继续往前走,越临意识到什么,走近看他反应。

  楚寒今清秀眉峰轻轻皱起,因为身体不舒服又在极力隐忍,耳后又泛出一层殷红之色。

  他这么漂亮矜贵一个人,本来只适合坐在高台上谈经论道,可居然怀了孩子,因孕吐难受而露出这般被人欺负样子。

  楚寒今心情挺复杂。

  他算是知道怀孕有多辛苦了,寻常人怀孕,丈夫都疼着哄着,跟供奉宝贝似。

  要是有心意相通人,陪他渡过这一段时间倒还算了,但确实有一个人,但他却不认得,所以哪怕再辛苦也缄口沉默,绝对不会告诉他。

  楚寒今稍微觉得有点可怜。

  不过身旁,高大影子半垂下头,到了视线跟他平齐位置:“很不舒服吗?”

  当然是很不舒服。

  越临眉峰跟随着皱起,回想了一下:“怎么样才能缓解孕吐不适?怎么缓解……”

  可以吃点酸东西。

  可这里没有,越临记住了:“我下午出去找水果。”

  还有什么?

  越临靠近,深金瞳看着他眼睛:“我帮你揉揉?”

  楚寒今这时候呕都有些疲惫了,眼尾泛出些生理性泪水,眼尾微红,眸子也变得潮湿,无不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每吐一次,就能想起这个人欠下债。

  而刚看到楚寒今泛红眼尾时,越临整个后背僵硬了一瞬间,接着,几乎不可控制地握住了他手腕。

  “我抱抱你?”他声音很轻,带着询问。

  楚寒今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帮你揉揉。”越临揽着他肩,将人搂进了怀里。

  孕吐得厉害话,确实会让人疲惫,楚寒今腿都有些发软,刚被他一搂就落到了他怀里。

  越临手沿着手腕摩挲,逐渐抵住了腹部,轻轻揉了揉:“好了好了,没事了。”

  而楚寒今落在他怀里,发缕散发着清幽香气,双手也力不能支扶他肩,浑身散发着温热香气,像一朵刚绽开花。

  据说怀孕人,身上会有一些特殊味道。

  而楚寒今身上,就是那种成熟馥郁香气,十分勾人。

  楚寒今眼尾狭长线条被牵着,红不可思议,半闭着眼,像海棠初睡,也像花蕊刚舒展,唇瓣微发白,真是好看得恰到好处。

  越临搂着他腰,才发现隔着衣衫绸缎,底下腰也窄,摸索了片刻,依然没有显怀痕迹。

  这么漂亮,换成越临如果跟他在一起,也会想把他搞怀孕。

  也就搂着他安抚一瞬间,越临脑子里闪了一下。

  怀孩子?

  他脑子里记忆有种熟悉感,似乎曾经有狂热灵魂苏醒过,把着他肩膀,低沉又执着地质问过:要不要怀我孩子?

  ……要不要留下我种?

  标记这具完美无瑕身体,有很多下流方式,但也有一种隽永方式。

  那就是和他生下自己小孩儿。

  越这么想,越临越觉得,自己或许和他曾经那个男人想法一样。

  怎么和他达到爱意极致?

  ……好一阵,那阵头晕目眩感觉过去。

  楚寒今总算微微喘过了气。

  抬头,发现越临正垂眸,沉思地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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