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击千里_边荒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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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追击千里

  木筏破浪前进,横渡大河。

  八名战士负责划筏,不论河水如何湍急,木筏仍能稳定地保持直赴北岸之势,过去的十多天,拓跋族的战士们不断在暴涨的河水中,操练划筏的技巧,在这时刻终得到回报。

  百多条筏子,在汹涌的河面上载浮载沉,载着千多名战士,完全漠视敌人布在对岸严阵以待的五千押后部队,奋勇推进。

  战马都给留在南岸,减轻了筏子的负担,也免去马儿冒此渡河的奇险。

  惊喊声响起,又一条筏子倾沉到波高浪急的河水里,堕河的儿郎们只好拚命游返南岸去,失去控制的筏子转眼给冲往下游去第二十七卷第一章追击千里。

  拓跋圭却听而不闻,没有瞥上一眼,目光凝望对岸冲天而起的浓烟和烈焰,脸容冷静沉着。

  燕飞立在他身旁,其它同筏的十多名拓跋族战士,除驾筏的人之外全蹲坐筏上,人人屏息静气,等待登岸的一刻。

  崔宏所料无误,由于幕容宝从陆路离开,直奔长城,所以把船焚毁,以免落入他们手上。

  拓跋圭忽然哈哈笑道:“这押后军的将领肯定是庸才,到此刻仍未察觉危险,还以为我们正送上去给他们练靶。幕容宝啊天注定要亡你,看你今次如何逃过大难?”

  燕飞听出他对幕容宝心中的恨意。从小拓跋圭就是个记仇的人,因此,他一直在担心拓跋圭和拓跋仪的关系会因刺杀刘裕不果而趋劣,只恨拓跋圭心中的真正的想法,他亦无从揣摩。

  拓跋圭往他瞧来,微笑道:“我竟想起狼群驱鹿的情况,小飞,你认为我们该在哪里追上我们的鹿群呢?”

  燕飞心中浮起饿狼在草原驱赶鹿群第二十七卷第一章追击千里的战术,它们联群结队的紧蹑在鹿儿之后,逼得鹿群逃窜百里,到有疲弱落单者,便群起噬之,这是草原惯见的残暴血腥场面。

  燕飞道:“你是绝不会让幕容宝回到长城内的,对吗?”

  此时离对岸已不到二百丈的距离,很快他们会进入敌人的射程。

  拓跋圭欣然道:“小飞真知我的心意,小宝带粮货辎重,走得不快,却又要拚命赶路,且茫然不知道我们紧蹑其后方,到他们疲惫不堪之时,将是我们进击的好时刻。”

  燕飞目光投往对岸的敌人,知道拓跋圭己布下天罗地网,不容对方有人走脱,赶去向幕容宝通风报信。

  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战争便是如此残酷,他更深悉拓跋圭的作风,由于亡国的仇恨和耻辱、少年时代的苦难,令他变成对敌人绝不容情的人。

  他这头狼并不只是要饱腹,而是要吃掉幕容宝的八万大军。

  拓跋圭现出一个冷酷的笑容,平静的道:“时候到了!”

  燕飞闻言点燃火折子,引点拓跋圭递过来的烟花火箭,接着拓跋圭右手一挥,火箭冲天而起,在十多丈的高空“砰”的一声爆开成一朵血红色的光花。

  同一时间,岸上远处号角声叫起,蹄声轰鸣,岸上敌人始知中计,立即乱作一团。

  筏上战士改蹲为跪,取出强弓劲箭,瞄准逐渐进入射程的敌人。

  ※※※

  襄樊,是襄阳城和樊城的合称,前者屹立汉水南岸,与樊城夹江相望,二而为一。

  襄樊北接宛洛,南连荆州,东临义阳,西屏川陕。因其丰饶的物产资源,优越的地理位置,乃荆州北面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重镇、贸易中心和农副土特产的集散地,更为当地州、郡、道、府、路的治所。

  杨全期当上雍州刺史后,刺史府设于襄阳,旗下兵将亦以襄樊为基地。

  屠奉三把小艇泊在襄樊下游北岸,留意着对岸的情况。透过当地一个与杨全期有密切关系的帮会领袖,将他约杨全期密会的书函送予杨全期。这约见的方法由侯亮生想出来,只此一着,己可收先声夺人之效,皆因此帮会领袖与杨全期的关系本身是个秘密。

  对桓玄、杨全期和殷仲堪三人的关系,屠奉三知之甚详。

  在杨全期升任雍州刺史前,名义上杨全期是荆州刺史的手下大将,实际上是听命于桓玄。

  杨全期本出身显赫,乃东汉名臣杨震的后裔,故其人自恃家世高贵,性格骄慢。可是桓玄比他更目空一切,又因杨全期晚过江而看不起他,故而杨全期含恨在心,一直不满桓玄。

  杨全期当上雍州刺史后,论职位不下于桓玄,两人间更添矛盾,冲突只是早晚的问题。杨全期亦有自知之明,晓得单凭雍州兵力,在各方面都比不上桓玄,所以必须拉拢殷仲堪,连手对抗桓玄。

  殷仲堪却又打着另一个算盘,他既惧怕桓玄,又顾忌杨全期的勇猛,怕弄垮桓玄后,杨全期骄横难制,变成另一个桓玄,所以对杨全期的提议一直采拖延的策略。

  一队人马驰出襄阳,沿江疾走。

  屠奉三见杨全期只带亲兵十多人,暗舒一口气,把小艇划往对岸去。

  ※※※

  高彦进入舱房,卓狂生仍在伏案疾书。

  高彦来到他背后,皱眉道:“还不上床就寝吗?有你在我隔壁,发起疯来忽然狂笑两声,我还用睡吗?”

  卓狂生指指旁侧开着的邻房入口,不耐烦的道:“乖乖给我滚去睡觉,不要在我耳边吵吵嚷嚷,影响我写书的心情。”

  高彦颓然挨着床沿坐下,呆看着通往邻房的入口,叹道:“每次我入房,都要先经过你的房,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馊主意?当老子我是囚犯吗!”

  卓狂生苦笑摇头,把笔放在笔格上,道:“好哩!我写书的兴致没了,你该满意了吧?”

  接着缓缓转过身来,面向高彦,叹道:“但我却没法生你的气,要怪就怪我自己,因为这是我想出来的,目的是不想让小白雁守寡,破坏了小白雁之恋的美满结局。”

  高彦捧头道:“你晚上会扯呼吗?”

  卓狂生没好气道:“这应是我该担心的问题,你当我是像你般的低手吗?本人的气功己达超凡入圣之境,一般的练气之士都不会扯呼,何况是我卓狂生。我是为你着想,敌人怎想到房中有房,要入房来宰你,首先须过我这一关。明白吗?清楚吗?是否还要我再说一遍?”

  高彦烦恼的道:“谁会处心积虑来杀我呢?”

  卓狂生哂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钟楼议会对边荒集内的名人作了个风险评估,由我们这群老江湖票选,以遇刺的风险计,你高少名列三甲之内,排名尤在大小姐之上。”

  高彦抬头好奇地问道:“谁居于风险榜之首?”

  卓狂生笑道:“开始有兴趣哩!名列首位的当然是我们的刘爷。可以这么说,在边荒外的当权者,没有一个人不想置他于死地,南北如此,没有地域的区别。”

  高彦道:“风险最低的是谁呢?”

  卓狂生耸肩道:“这也猜不到吗?除燕飞外,谁有资格殿后?不是没有人想杀他,而是没有人敢来杀他。纵然来的是千军万马,除非能把他逼入绝地,否则如他一意逃走,谁拦得住我们的小飞?”

  高彦笑着点头道:“对!燕飞确是打不死的,不但在幕容垂的眼皮子下来去自如,视千军万马如无物,又斩掉竺法庆的妖头,孙恩也奈何他不得。哈!老子我究竟在风险榜上排甚么名次?”

  卓狂生欣然道:“你只屈居刘爷之下。”

  高彦吓了一跳道:“你们怎么了?想杀大小姐或老屠的怎会比我少呢?”

  卓狂生从容道:“评估风险是要看多方面的,谁叫你武功低级,手底不够硬。

  老屠是经得起风浪的人,他不去惹你,已算你走运。岂像你这小子般,一向风花雪月,身处险境仍以为自己是安全的,完全没有危机意识。你不为自己着想,我们只好为你想办法。”

  高彦苦笑道:“聂天还该是个重信誉的人吧?他如派人来杀我,怎向江湖交代?燕飞也不会放过他。”

  卓狂生淡淡道:“他请桓玄代他出手又如何呢?如此便难怪到老聂身上去。何况,桓玄也大有杀你的理由,谁叫你是振兴边荒经济大计的主持人?”

  高彦终于屈服,叹道:“你们怎么说便怎么办吧!老子要去睡觉哩!继续写你的天书吧!”

  没精打采的站起来往邻房的入口走去。

  卓狂生不解道:“你今晚是干甚么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高彦立在入口处道:“我怕情况会失控。”

  卓狂生愕然道:“失控?怎会有这回事,今次的观光游是经过精心策划的,绝不会出乱子。”

  高彦缓缓转身,挨在入口处,颓丧的道:“我不是担心观光游,而是担心我和小白雁的恋情。现在米己成炊,想重新开始也不成。”

  卓狂生谅解的道:“你患得患失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谁都不能控制未来,只能就眼前的情况作出选择,而当选定了要走的路,便要全力而赴,再看老天爷的心意。”

  高彦回头步入邻房,再没有说话。

  ※※※

  拓跋圭、燕飞、崔宏、长孙嵩、叔孙普洛、张衮、许谦、长孙道生等驰上高坡,遥望东面的平野。

  在星空的覆盖下,幕容宝的大军己走得不见影踪,山野宁静详和。

  敌人的押后军几近全军覆没,五千人只走脱数百人,沿河往南北落荒逃窜。

  一万八千名拓跋族战士在后方重整队形,只要拓跋圭一声令下,可以随时上路,追击敌人。

  拓跋圭仰天大笑,然后心满意足的道:“幕容宝!你今回中计了。”

  众将怪叫连声,以示附和,燕飞目光投往远方消融在黑暗里的地平线,晓得在拓跋圭的心中,这再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残酷的屠杀,问题只是在何处下手,幕容宝确非拓跋圭的对手,现在己完全陷于劣势中,而最要幕容宝命的危机,是他茫然不知拓跋圭正全力追杀他。

  张衮欣然道:“从这里到长城的路上,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探子的严密监察下。恐怕幕容宝到我们发动突袭时,方晓得死神来了。”

  拓跋圭冷静下来,淡淡道:“我们该在何处下手?”

  叔孙普洛道:“敌在明我在暗,主动权完全握在我们手上,普洛认为敌人愈接近长城,防守会愈松懈,所以,我们不必急于袭击,最好待对方长途赶路,人困马乏之时下手最为上算。”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

  拓跋圭向燕飞问计道:“小飞你的看法又如何?”

  燕飞答道:“敌人的押后部队完成了烧船和阻截我们渡江追击的任务后,好应派轻骑追上大队,向幕容宝报告情况。假如幕容宝收不到押后部队的消息,会有甚么反应呢?”

  拓跋圭点头微笑道:“对!小宝会怎么想呢?各位有甚么意见?”

  众人露出思索的神色。

  长孙道生道:“幕容宝会派人掉头回来探听情况。”

  许谦点头道:“这是最理所当然的反应。”

  拓跋圭双目精光闪闪,缓缓道:“如果敌方探子见不到押后部队,亦见不到我们在后追蹑,情况又如何?”

  长孙嵩开始明白拓跋圭的战略,捋须笑道:“幕容宝和手下诸将会惊疑不定,部队且会生出恐慌,走得步步为营,旅程变得更漫长和辛苦。”

  长孙道生忽然问崔宏道:“崔先生看法如何?”

  除拓跋圭和燕飞外,人人露出注意神色。长孙道生于此时主动问崔宏的意见,显示他看重崔宏的智慧。

  崔宏谦虚两句后,从容道:“当敌人发觉押后部队失去影踪,会把警觉提至最高,不过,他们的警觉性会随着接近长城不住消失,他们会放松戒备,这还牵涉到士气和体力的问题,当他们越过长城后,会错觉脱离了险境,这将是我们出击的最佳时机。”

  拓跋圭仰天笑道:“好!好!崔卿与我的看法不谋而合,各位还有甚么意见?”

  张衮道:“崔先生的分析很有道理,不过,我们必须于敌人抵达平城前,拦途截击。”

  崔宏胸有成竹的道:“如果幕容宝直扑平城,那此仗我们即使能胜出,仍是小胜,未足以扭转彼强我弱之势。”

  拓跋圭点头赞许,旋又露出深思的神色。

  许谦愕然道:“直赴平城,又或过平城而不入,其间竟有分别吗?”

  其它人全现出与许谦大同小异的疑惑表情。

  燕飞看在眼里,心忖,许谦和张衮虽是智士,但却不像崔宏般文武全才,精通兵法谋略,所以,在战场交锋方面的思虑,在相较之下便逊于崔宏。

  崔宏悠然道:“平城现应一重入燕人之手,如果幕容宝越过长城后,先赴平城,让将士可以好好休息,将表示他没有松懈下来,仍是步步为营,以全军安危为首要之务。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纵能取胜,折损必重,亦难令比我们强大的敌人全军覆没。”

  长孙道生第一个附和道:“崔先生的看法极为精到。”

  拓跋圭微笑道:“假设幕容宝过平城而不入,又如何呢?”

  叔孙普洛击掌一下,大笑道:“我明白了,那将表示幕容宝心切赶回中山去争帝位,所以不愿停留片刻,要挟大军震慑任何反对他坐上帝位的人,更表示他失去了警戒之心,如果我们趁此时机对他们发动攻击,大胜可期。”

  众人终于明白,纷纷称善。

  拓跋圭含笑不语,到所有人安静下来,朝燕飞瞧去,微笑化为一个充满信心的灿烂笑容,欣然道:“我敢以项上人头狠赌一铺,幕容宝这小子肯定直扑中山,惟恐错失登上皇座的机会,小飞你认为我会输吗?”

  燕飞迎上他灼热的眼神,语气却非常平静,道:“请族主下令。”

  拓跋圭把马鞭指向前方,大喝道:“我们便和幕容宝来一场豪赌,绕路从北面赶过幕容宝,先一步偷入长城,然后养精蓄锐,等待幕容宝来送上他项上的人头。”

  众将轰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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