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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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十平米的小阁楼，只有一扇低矮的窗户。
常年不被拉开的窗帘，把一切生机和光明隔绝在外。
房间里也不开灯，只有床铺上夹着的一台四角小桌板上。
女孩面前摊放着一堆学习资料，有司法，有财经。
此时她埋着头，握着笔，沙沙沙的声音在纸张上摩擦有力。
“午饭还没吃么？”
程暖夕摸索着床边的椅子，上面有一碗面，已经坨成了一大球。
她看不见，只用手掂一掂，就知道这孩子又因为读书太勤奋，总是不记得把饭按时吃了。
“姐，我不饿，我想把这一章看完。”
女孩将长发往脖子后面撩了一下，调整了颈椎的姿势。
屏幕映照着她苍白的脸，以及清晰的——
喉结。
她不是女孩，只是一个长相清秀俊美，并以长发打扮伪装起来的男孩子。
他，正是慕锦年苦苦找了五年多的程以书。
即便翻遍了圣天使福利院，即便是与程暖夕有关的任何男性都被列为怀疑的对象。
但慕锦年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程暖夕把弟弟打扮成了女孩，这才借此一次次逃过了他的追踪和眼线。
“小书，读书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先吃饭，否则身体要吃不消的。”
程暖夕能够理解弟弟的心情，出事的时候，他才刚满十八岁，甚至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在床上昏迷了三年之后，他醒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这个狭小的阁楼里，与书本为伴。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要完成的梦想。
程暖夕明白，他和她一样，毕生的希望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里，走到阳光下，去学校，去课堂......
“姐，”
接过程暖夕递上来的一块冒着热气的红薯，程以书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希冀的光，“有消息了么？”
程暖夕心中一痛，内疚地摇了摇头。
她明白，弟弟是在问那件事的调查结果。
“那，锦年哥怎么说？他，愿意听我解释么？他会相信我么？”
手里的红薯被摆弄得一塌糊涂，程以书低着头，声若蚊鸣。
程暖夕咬紧嘴唇，没有做声。
“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没有伤害小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程以书的双手无力捶在自己的双腿上，他已经快憋到发疯了。
他不想穿女装，不想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福利院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解释。
为什么，曾经如手足般疼爱着他的慕锦年，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是无罪的。
为此，姐姐坐了五年的牢。为此，他把自己的两条腿都搭进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小书！”
程暖夕抱住弟弟，眼底泪水肆意。
“小书，姐姐答应你，姐姐会想办法查出真相的。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但是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能离开这里。明白么？”
“我倒是想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吧......”
程以书苦笑着看着自己的两条腿，车祸的那一瞬间，他不后悔为慕锦年所牺牲的一切。
但是永远也不能站起来的代价和痛苦，却是大大超出了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男孩的想象。
“姐，我为了小盈妹妹，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我为了锦年哥，连做人的权利都毁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为什么他们依然对我不依不饶？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程暖夕心如刀绞。
她当然知道程以书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错，那么，大概就是错在——
他不应该出生吧。
“小书，姐姐问过医生的，你的腿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别骗我了，不可能的。”
程以书绝望地摇摇头，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自从两年前他从昏迷中醒过来，腰部以下就完全没有知觉了。
他不敢奢望自己有天还能站起来，强忍着绝望苟延残喘到今天，是因为他还想再看一眼当时依然在监狱服刑的姐姐。
可没想到，姐姐他见到了。姐姐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你实话跟我说，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锦年哥......”
“不关慕锦年的事。”
程暖夕连连摇头，“小书，你别多想。姐会帮你想办法的。不管是你的腿，还是你的清白。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所谓办法，不过是一个钱字。
程暖夕心里很清楚，找人调查需要钱，给程以书治病也需要钱。
由于程以书的腿并不是功能性损伤，而是因为车祸导致的造髓神经坏死，造血干细胞活性不足。长期的水肿压迫了下肢神经。
如果要治疗，方案跟白血病差不多。只要能找到合适匹配的造血干细胞来移植，恢复细胞活性，吸收水肿，假以复健和锻炼，双腿就能恢复了。
“小书，我要是你亲姐姐就好了，”程暖夕发出一声难过的感叹，“说不定，骨髓还能跟你配个型。”
“姐，其实你已经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了。”
程以书捧着程暖夕的脸，泪水忍不住陪着她流淌肆意，“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脸毁了，手废了，眼睛看不见了......姐你别总想着我了行不行，等赚到了钱，先给你自己看看病，治治伤吧。你以前是多好看的姑娘啊......”
程暖夕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程以书，所谓脸，手，眼睛，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她严重的肝病已经快到中晚期了，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为自己考虑了。
“小书，这张卡给你。”
程暖夕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交到程以书的手心里。
“里面有大概六十万左右，你先留着。将来无论是看病还是找委托人，都要用钱的。”
这笔钱，是程暖夕在夜色会所的销售提成。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段被人当狗一样对待的日子，却也感恩慕锦年的慷慨，让她不多不少地赚了一笔钱留作后用。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程以书走多久。
“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我不要，你自己拿着用，你拿着去看病，先把眼睛治好吧！我想让你看看我，我......”
“傻孩子，”
程暖夕抚摸着弟弟的脸颊，“就算现在看不到，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啊。听话，钱你先拿着，姐姐这里还有。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一台电脑么？”
“姐，谢谢你......”
从阁楼下来，程暖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有对程以书说太多的事，包括慕锦年逼死了一个被认定是他的“程以书”。
程暖夕想不明白，以慕锦年的精明和城府，怎么可能会随便就认定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个死去的男孩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自愿做一个替死鬼？
葱葱郁郁的灌木，在夜色中飘摇着一排排诡异的影子。
程暖夕眼睛看不见，起先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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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十平米的小阁楼，只有一扇低矮的窗户。
常年不被拉开的窗帘，把一切生机和光明隔绝在外。
房间里也不开灯，只有床铺上夹着的一台四角小桌板上。
女孩面前摊放着一堆学习资料，有司法，有财经。
此时她埋着头，握着笔，沙沙沙的声音在纸张上摩擦有力。
“午饭还没吃么？”
程暖夕摸索着床边的椅子，上面有一碗面，已经坨成了一大球。
她看不见，只用手掂一掂，就知道这孩子又因为读书太勤奋，总是不记得把饭按时吃了。
“姐，我不饿，我想把这一章看完。”
女孩将长发往脖子后面撩了一下，调整了颈椎的姿势。
屏幕映照着她苍白的脸，以及清晰的——
喉结。
她不是女孩，只是一个长相清秀俊美，并以长发打扮伪装起来的男孩子。
他，正是慕锦年苦苦找了五年多的程以书。
即便翻遍了圣天使福利院，即便是与程暖夕有关的任何男性都被列为怀疑的对象。
但慕锦年就是做梦也想不到，程暖夕把弟弟打扮成了女孩，这才借此一次次逃过了他的追踪和眼线。
“小书，读书又不是一蹴而就的，先吃饭，否则身体要吃不消的。”
程暖夕能够理解弟弟的心情，出事的时候，他才刚满十八岁，甚至连上大学的机会都没有。
在床上昏迷了三年之后，他醒来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在这个狭小的阁楼里，与书本为伴。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要完成的梦想。
程暖夕明白，他和她一样，毕生的希望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这里，走到阳光下，去学校，去课堂......
“姐，”
接过程暖夕递上来的一块冒着热气的红薯，程以书的眼睛里微微闪烁着希冀的光，“有消息了么？”
程暖夕心中一痛，内疚地摇了摇头。
她明白，弟弟是在问那件事的调查结果。
“那，锦年哥怎么说？他，愿意听我解释么？他会相信我么？”
手里的红薯被摆弄得一塌糊涂，程以书低着头，声若蚊鸣。
程暖夕咬紧嘴唇，没有做声。
“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我没有伤害小盈，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程以书的双手无力捶在自己的双腿上，他已经快憋到发疯了。
他不想穿女装，不想留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福利院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解释。
为什么，曾经如手足般疼爱着他的慕锦年，为什么就是不相信他是无罪的。
为此，姐姐坐了五年的牢。为此，他把自己的两条腿都搭进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
“小书！”
程暖夕抱住弟弟，眼底泪水肆意。
“小书，姐姐答应你，姐姐会想办法查出真相的。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但是在这之前，你千万不能离开这里。明白么？”
“我倒是想离开，也没办法离开吧......”
程以书苦笑着看着自己的两条腿，车祸的那一瞬间，他不后悔为慕锦年所牺牲的一切。
但是永远也不能站起来的代价和痛苦，却是大大超出了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男孩的想象。
“姐，我为了小盈妹妹，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我为了锦年哥，连做人的权利都毁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为什么他们依然对我不依不饶？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程暖夕心如刀绞。
她当然知道程以书没有做错任何事。
如果一定要说他有错，那么，大概就是错在——
他不应该出生吧。
“小书，姐姐问过医生的，你的腿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别骗我了，不可能的。”
程以书绝望地摇摇头，他的身体他自己清楚。
自从两年前他从昏迷中醒过来，腰部以下就完全没有知觉了。
他不敢奢望自己有天还能站起来，强忍着绝望苟延残喘到今天，是因为他还想再看一眼当时依然在监狱服刑的姐姐。
可没想到，姐姐他见到了。姐姐却......再也见不到他了。
“姐，你实话跟我说，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锦年哥......”
“不关慕锦年的事。”
程暖夕连连摇头，“小书，你别多想。姐会帮你想办法的。不管是你的腿，还是你的清白。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所谓办法，不过是一个钱字。
程暖夕心里很清楚，找人调查需要钱，给程以书治病也需要钱。
由于程以书的腿并不是功能性损伤，而是因为车祸导致的造髓神经坏死，造血干细胞活性不足。长期的水肿压迫了下肢神经。
如果要治疗，方案跟白血病差不多。只要能找到合适匹配的造血干细胞来移植，恢复细胞活性，吸收水肿，假以复健和锻炼，双腿就能恢复了。
“小书，我要是你亲姐姐就好了，”程暖夕发出一声难过的感叹，“说不定，骨髓还能跟你配个型。”
“姐，其实你已经比我的亲姐姐还要亲了。”
程以书捧着程暖夕的脸，泪水忍不住陪着她流淌肆意，“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脸毁了，手废了，眼睛看不见了......姐你别总想着我了行不行，等赚到了钱，先给你自己看看病，治治伤吧。你以前是多好看的姑娘啊......”
程暖夕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程以书，所谓脸，手，眼睛，这些都算不了什么。
她严重的肝病已经快到中晚期了，她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为自己考虑了。
“小书，这张卡给你。”
程暖夕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交到程以书的手心里。
“里面有大概六十万左右，你先留着。将来无论是看病还是找委托人，都要用钱的。”
这笔钱，是程暖夕在夜色会所的销售提成。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段被人当狗一样对待的日子，却也感恩慕锦年的慷慨，让她不多不少地赚了一笔钱留作后用。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陪程以书走多久。
“姐，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的？我不要，你自己拿着用，你拿着去看病，先把眼睛治好吧！我想让你看看我，我......”
“傻孩子，”
程暖夕抚摸着弟弟的脸颊，“就算现在看不到，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样子啊。听话，钱你先拿着，姐姐这里还有。你之前不是还说，想要一台电脑么？”
“姐，谢谢你......”
从阁楼下来，程暖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她没有对程以书说太多的事，包括慕锦年逼死了一个被认定是他的“程以书”。
程暖夕想不明白，以慕锦年的精明和城府，怎么可能会随便就认定一个不相干的人？
那个死去的男孩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自愿做一个替死鬼？
葱葱郁郁的灌木，在夜色中飘摇着一排排诡异的影子。
程暖夕眼睛看不见，起先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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