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妄信迷鸽(中)
对陈伟的呼叫被接听得很快。铃声差不多只响了三秒，对面马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问道：“哪位？”
那音色毫无疑问是陈伟本人，然而或许是出于对陌生号码的警惕，他刻意将嗓音压得很低，显得跟平日里非常不同，甚至于带着一些敌意。对此感到新奇的周雨一时没有说话。
陈伟又把问题重复了一边。判断出他马上就会挂断电话，周雨立刻说：“是我。”
“周同学吗？”
陈伟的声音里有着少许惊讶。他的音色立刻恢复了正常，用往日那种既和气又让人觉得没谱的轻松语调说：“看来是没事了。真是被你吓得够呛，我差点就去报警了。”
“……张同学，你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吗？我站在地铁站旁边，准备进去坐地铁。”
“你不会打算去红森区那里吧？”
“唔，你已经知道了吗？”
对面的声音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依然用笑着的语调说：“看来我我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威胁你的人应该和红森区的地下赌场有关系吧？”
周雨陷入了无言。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斥责对方的不知轻重，还是佩服这个家伙的侦探天赋。
“你怎么知道的？”
“啊，是这样的。在我醒来以后马上赶去了那个底下出租屋。看到里面的情况后，老实说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想像周同学你这样的丧尸片女主角应该不至于随便死在这种不知名的角落里，也没有发现符合你特征的残骸，所以就打着手电继续找，果然让我看到在隧道里还有一些跑向外面的血脚印。因为有些脚印明显不像是你的，所以我猜测当时还有旁人跟你同行——应该是那位绑架者派来的人吧？简单地说，我顺着血迹找到了街道上，在那里发现了你雨伞的残骸，还有一些非常奇怪的痕迹……说到这个，我想先问一句，周同学你有被枪击吗？”
周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是。”
“是狙击枪还是普通手枪呢？”
“……手枪而已，已经没事了。”
“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和用狙击枪的人在一起吧？”
周雨支吾着无法回答。他移目望向李理，对方却只是平静地靠在桌边回看他，没有任何赞成或反对的表态。
察觉到他不愿正面回答，陈伟很快又说：“如果你不方便透露的话也没关系，这样对你或许会比较安全。不过周同学，考虑到你是那种脑袋一热就下药晕人拔剑乱砍的冲动型人格，我还是提醒一句，就算是救命恩公，如果意图不明的话也不可以无条件信任。一切都还是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主。”
“……你说我是什么人格？”
“总之你没事就好了。”陈伟置若罔闻地说，“接下来就专心去找那个小矮人。既然你并没有落到绑架者手上，那么小矮人想必也还没有沉尸大海，应该还好端端地被关着吧？还是要尽快去……”
“慢着，陈同学，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营救张同学吧？”
“唔，虽然是想叫几个帮手，不过能用的人竟然一时间都不在，我也只好自己单干了。不过我是不会像周同学你那样胡来的。这一次去只是确认情况，如果真的是地下赌场，搜集证据以后去找警方就好了。这样就算绑架的事情没有证据，也可以趁着警方搜查的机会溜进去救人。”
“你就那么肯定张同学在赌场里吗？”
“这个嘛，因为我以前帮过派出所一点小忙，有个警察的关系跟我很不错。虽然有点不厚道，我还是谎称自己那晚在新月路站丢了一千块钱，委托他帮我查看录像。结果就发现在那个时间段进地铁的，除你以外就只有一个特别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特别瘦小的女孩。那个男人的体型实在很特殊，我想不可能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就去找了一个在西区贩卖假证的朋友……”
“……你这家伙，到底都在和什么人交际？”
“哈哈，这些都只是小细节而已，你就不用在意了。总之呢，我那位卖假证的朋友又动员了他的圈子，最后果然有人认出了那个高大的男人。据说他是在一家地下赌场里工作的保镖，使用的身份证件全都是伪造的，所以没有人清楚他的真名，外人一直都称呼他的绰号‘老虎’……周同学，你刚才好像在叹气吧？”
“没有呢。我只是在赞叹陈同学你的侦查能力。”
“所以说，果然是赌场的‘老虎’吧？那一晚跟你同行的人。据说他非常擅长格斗和搏击，似乎还有国外雇佣兵背景，恐怕对于军火也运用得很熟练。他不会就是枪击你的人吧？”
“陈同学，你的调查能力要是能有一半用在研究异性的心态上，现在就已经是米根竹情圣了吧？投身于文史事业实在是太浪费你的才华了。”
“我有点搞不懂你在夸我还是损我，周同学。”
“当然是在歌颂你呢。所以为了你珍贵的才华不被可怜的体能拖累，还是请立刻打道回府吧。张同学并不在那里。放心吧，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跟你团聚。”
陈伟好几秒都没有回话，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就在周雨准备挂掉电话以前，他又问道：“那么周同学你呢？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
周雨愣了一下。老实说，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似乎一度是周妤追杀目标的桑莲毫无疑问已经退场，剩下的事情理论上就与他无关了。
当然，为了他自己和张沐牧的安全，膜天一定要想办法处理掉，这点毋庸置疑。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必须做的事”，而并不是“想要做的事”。眼下他和李理为伍，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从膜天那里搭救了自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曾经是周妤的朋友。光凭这两点，他就有义务帮助对方应对危机。
如此说来，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以来他的想法即是辅助周妤，实现周妤的愿望，但是真正的周妤想要什么呢？像过去那样平静的生活似乎就很不错了，正是他的胡乱行动，反倒使得这具身躯伤痕累累。纯粹以周妤的利益考虑，适可而止才是最佳选择。
真的是这样吗？
心中有一个蝶翼振动般细微的声音如此低语。
究竟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来，难道自己连一点提示都没有得到吗？明明答案近在眼前，自己却睁目如盲，怎么都看不清楚。
振翅声益发明显，自胸膛内传来怪异的悸动感，仿佛在那皮肉下真的锁着一只不断挣扎欲飞的蝶虫。
因为那种胸膛窒闷的难受感，他抬起左手按在自己胸前，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
“我要找回遗失的东西。”他如此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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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音色毫无疑问是陈伟本人，然而或许是出于对陌生号码的警惕，他刻意将嗓音压得很低，显得跟平日里非常不同，甚至于带着一些敌意。对此感到新奇的周雨一时没有说话。
陈伟又把问题重复了一边。判断出他马上就会挂断电话，周雨立刻说：“是我。”
“周同学吗？”
陈伟的声音里有着少许惊讶。他的音色立刻恢复了正常，用往日那种既和气又让人觉得没谱的轻松语调说：“看来是没事了。真是被你吓得够呛，我差点就去报警了。”
“……张同学，你现在在做什么？”
“现在吗？我站在地铁站旁边，准备进去坐地铁。”
“你不会打算去红森区那里吧？”
“唔，你已经知道了吗？”
对面的声音像是完全感觉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依然用笑着的语调说：“看来我我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威胁你的人应该和红森区的地下赌场有关系吧？”
周雨陷入了无言。他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斥责对方的不知轻重，还是佩服这个家伙的侦探天赋。
“你怎么知道的？”
“啊，是这样的。在我醒来以后马上赶去了那个底下出租屋。看到里面的情况后，老实说我也吓了一跳。不过，我想像周同学你这样的丧尸片女主角应该不至于随便死在这种不知名的角落里，也没有发现符合你特征的残骸，所以就打着手电继续找，果然让我看到在隧道里还有一些跑向外面的血脚印。因为有些脚印明显不像是你的，所以我猜测当时还有旁人跟你同行——应该是那位绑架者派来的人吧？简单地说，我顺着血迹找到了街道上，在那里发现了你雨伞的残骸，还有一些非常奇怪的痕迹……说到这个，我想先问一句，周同学你有被枪击吗？”
周雨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是。”
“是狙击枪还是普通手枪呢？”
“……手枪而已，已经没事了。”
“那么你现在就应该和用狙击枪的人在一起吧？”
周雨支吾着无法回答。他移目望向李理，对方却只是平静地靠在桌边回看他，没有任何赞成或反对的表态。
察觉到他不愿正面回答，陈伟很快又说：“如果你不方便透露的话也没关系，这样对你或许会比较安全。不过周同学，考虑到你是那种脑袋一热就下药晕人拔剑乱砍的冲动型人格，我还是提醒一句，就算是救命恩公，如果意图不明的话也不可以无条件信任。一切都还是以自己的生命安全为主。”
“……你说我是什么人格？”
“总之你没事就好了。”陈伟置若罔闻地说，“接下来就专心去找那个小矮人。既然你并没有落到绑架者手上，那么小矮人想必也还没有沉尸大海，应该还好端端地被关着吧？还是要尽快去……”
“慢着，陈同学，你不会打算一个人去营救张同学吧？”
“唔，虽然是想叫几个帮手，不过能用的人竟然一时间都不在，我也只好自己单干了。不过我是不会像周同学你那样胡来的。这一次去只是确认情况，如果真的是地下赌场，搜集证据以后去找警方就好了。这样就算绑架的事情没有证据，也可以趁着警方搜查的机会溜进去救人。”
“你就那么肯定张同学在赌场里吗？”
“这个嘛，因为我以前帮过派出所一点小忙，有个警察的关系跟我很不错。虽然有点不厚道，我还是谎称自己那晚在新月路站丢了一千块钱，委托他帮我查看录像。结果就发现在那个时间段进地铁的，除你以外就只有一个特别高大的男人和一个特别瘦小的女孩。那个男人的体型实在很特殊，我想不可能没有人认识他，所以就去找了一个在西区贩卖假证的朋友……”
“……你这家伙，到底都在和什么人交际？”
“哈哈，这些都只是小细节而已，你就不用在意了。总之呢，我那位卖假证的朋友又动员了他的圈子，最后果然有人认出了那个高大的男人。据说他是在一家地下赌场里工作的保镖，使用的身份证件全都是伪造的，所以没有人清楚他的真名，外人一直都称呼他的绰号‘老虎’……周同学，你刚才好像在叹气吧？”
“没有呢。我只是在赞叹陈同学你的侦查能力。”
“所以说，果然是赌场的‘老虎’吧？那一晚跟你同行的人。据说他非常擅长格斗和搏击，似乎还有国外雇佣兵背景，恐怕对于军火也运用得很熟练。他不会就是枪击你的人吧？”
“陈同学，你的调查能力要是能有一半用在研究异性的心态上，现在就已经是米根竹情圣了吧？投身于文史事业实在是太浪费你的才华了。”
“我有点搞不懂你在夸我还是损我，周同学。”
“当然是在歌颂你呢。所以为了你珍贵的才华不被可怜的体能拖累，还是请立刻打道回府吧。张同学并不在那里。放心吧，她现在已经安全了，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跟你团聚。”
陈伟好几秒都没有回话，似乎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就在周雨准备挂掉电话以前，他又问道：“那么周同学你呢？你现在是想要干什么？”
周雨愣了一下。老实说，这个问题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似乎一度是周妤追杀目标的桑莲毫无疑问已经退场，剩下的事情理论上就与他无关了。
当然，为了他自己和张沐牧的安全，膜天一定要想办法处理掉，这点毋庸置疑。但说到底，这也不过是“必须做的事”，而并不是“想要做的事”。眼下他和李理为伍，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从膜天那里搭救了自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曾经是周妤的朋友。光凭这两点，他就有义务帮助对方应对危机。
如此说来，事实上并不存在什么他自己想做的事情。一直以来他的想法即是辅助周妤，实现周妤的愿望，但是真正的周妤想要什么呢？像过去那样平静的生活似乎就很不错了，正是他的胡乱行动，反倒使得这具身躯伤痕累累。纯粹以周妤的利益考虑，适可而止才是最佳选择。
真的是这样吗？
心中有一个蝶翼振动般细微的声音如此低语。
究竟是为何而生、为何而来，难道自己连一点提示都没有得到吗？明明答案近在眼前，自己却睁目如盲，怎么都看不清楚。
振翅声益发明显，自胸膛内传来怪异的悸动感，仿佛在那皮肉下真的锁着一只不断挣扎欲飞的蝶虫。
因为那种胸膛窒闷的难受感，他抬起左手按在自己胸前，深深地做了一个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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