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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尾声(六)

  楚怀川轻咳了一声,他决定拿出作为一个父亲的威严来。他板着脸,认真地说:“不许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母妃,听见了没有?”

  “那如果母妃问雅和呢?”楚雅和歪着头,疑惑地望着楚怀川。

  “那也不许说!”

  “不、不能撒谎,父皇答应了不骗人的……”楚雅和低着头,嘟着嘴小声嘟囔。

  楚怀川想了想,转身去竹筐里翻了翻,翻过一捧果子来。

  “来来来,这可是为了雅和摘的呢!”

  “哇!”楚雅和眼睛亮晶晶的,急忙扯着自己的衣摆,把楚怀川给她的果子兜起来。

  “那么雅和还会告诉你母妃因为被弄脏的事情吗?”楚怀川笑眯眯地。

  楚雅和将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她压低了声音,说:“嘘……”

  楚怀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说:“去把手洗干净再吃。”

  楚雅和使劲儿点头,一边往木桶那儿走,一边说:“一会儿给弟弟吃!”

  她倒是时时刻刻记着她弟弟。

  “你弟弟还小,不能吃这个。”楚怀川在她身后说。

  楚雅和想了想,她眨了眨眼睛,瞅着怀里的野果子,一本正经地说:“那雅和给弟弟留着,弟弟长大了再吃!”

  楚怀川慢慢收了笑,他轻轻叹了口气,他走过去重新打了一桶水,拉过楚雅和的手放进水里,仔细为她洗手。

  “雅和,等弟弟能吃的时候,果子都烂了,你自己吃就好。”

  楚雅和却苦恼地摇头,“可是有好东西就应该留给弟弟!”

  楚怀川看着楚雅放在一旁小石桌上的青涩野果子,笑着说:“要不然这样吧,这些果子太小了,又不好吃。雅和吃了以后把果核留下来,种在院子里。等果树长大结果了,弟弟也可以吃果子了。”

  “哇!父皇的主意好棒!要给弟弟种更大更好的果子!”楚雅和欢快地拍起手来,她的手上还有水渍,溅了楚怀川一脸。

  她吐了吐舌头,扯着袖子往楚怀川的脸上蹭,一边蹭一边说:“给父皇擦!”

  可是她忘了她和楚怀川一样,在厨房里的时候弄脏了衣服,她的袖子是黑了,蹭到楚怀川的脸上,在楚怀川的脸上留下了一大块黑灰。

  “呃……”楚雅和自知闯了祸,小心翼翼地瞅着楚怀川。

  本来看着她这副认错的小模样,楚怀川还有些纳闷,可是一看见她黑漆漆的袖子,楚怀川就明白了。

  楚怀川转过头,映着木桶里的水,擦脸上的污渍,又对楚雅和说:“行了,你回屋去换身衣服吧。在你母亲做完晚饭前把身上这身脏兮兮的衣服换下来,别让她操心。”

  “好!”楚雅和甜甜地应了,抱着放在小石桌上的果子转身往屋子里走,她走了没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来看向楚怀川,说:“父皇也要换衣服哦!”

  楚怀川看了一眼身上弄脏的衣服,又看了一眼挂在晾衣绳上的那堆衣服。

  陆佳蒲浸泡在溪水里发红的双手就浮现在了楚怀川的眼前。

  陆佳蒲在闺中的时候也是会一点厨艺的,可是都是身边的丫鬟将食材给她准备好了,她会的也不多,而且还是那种比较精致的糕点多一些。如今让她对着一个大铁锅炒菜,也着实了难为了她。

  她走进厨房以后,将两扇窗户打开,让厨房里尚未散去的浓烟出去,又收拾了面目狼藉的地面、灶台,才开始做饭。

  离家的蔬菜已经不多了,她炒了个竹笋,炒了道青菜,又要腌制的腊肉也一并炒了,还煮了一锅鲜菇汤。

  以前她经常一个不注意就将菜炒糊了,如今每一次都不敢再马虎大意,一直守在灶台边,握着锅铲翻炒。

  没过多久,陆佳蒲就满头大汗。

  终于做好了,今天的菜饭居然都没有糊。陆佳蒲着实松了一口气,心里也攀了几分成就感来。

  让楚怀川和楚雅和能吃上可口的饭菜,就是她最近最大的愿望了。

  她端着饭菜,刚迈出厨房,就看见楚怀川坐在院子里洗衣服,楚雅和也蹲在一旁,小小的手指着衣服上没有洗干净的地方。

  “父皇,你会不会洗衣服呀?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没洗干净的!”楚雅和伸着细细的手指头一点一点指给楚怀川看。

  楚怀川不耐烦地说:“你话怎么这么多啊?”

  他又忍不住嘟囔:“笨一点,晚两年再会说话多好,真聒噪……”

  楚雅和立刻耷拉着小脑袋,委屈地有点想哭。

  楚怀川看她一眼,拿起一旁楚雅和吃了一半的红果子塞进楚雅和的嘴里。楚雅和这才看着他,开心地“咯咯”笑出来。

  落日的光晕照在父女俩的身上,竟带了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陆佳蒲立在厨房门口,望着院子里的父女俩,眸中渐柔。

  “该吃饭了,雅和要来帮忙吗?”陆佳蒲浅浅地笑着。

  “要帮忙!”楚雅和急忙放下果子,一路小跑跑向了陆佳蒲,踮着脚,伸手就要拿陆佳蒲端着的菜。

  “不用雅和拿这个的,雅和去拿筷子好不好?”陆佳蒲弯下腰,温柔地对她说。

  “好!”楚雅和一溜烟儿地跑进厨房里拿筷子。

  楚怀川却觉得被陆佳蒲看见他在洗衣服有点尴尬,他轻咳了一声,说:“洗衣服还蛮好玩的哈,哈哈哈……”

  陆佳蒲忍了笑,柔声说:“先吃饭吧,一会儿一起洗。”

  “啊,也好……”楚怀川将湿漉漉的手在裤子蹭了蹭,疾步走过来,帮陆佳蒲端饭菜。

  简单的两菜一汤,还有香喷喷的米饭。一家三口吃得十分满足。

  楚雅和咂咂嘴,惊讶地说:“母妃,今天的菜饭居然没有糊,还没有忘记放盐,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

  “吃你的吧!”陆佳蒲被这小丫头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大口吃了一筷子米饭。

  楚怀川抬眼,看着陆佳蒲低着头的样子,他敲了敲楚雅和的头,一本正经地训斥:“不许瞎说,你母妃做的饭菜比全天下的厨子都好吃!”

  楚雅和刚要反驳,楚怀川夹了一块鲜笋塞进了她嘴里。坐在一旁的陆佳蒲望着他们两个抿着唇笑。

  吃过了晚饭,楚怀川帮着陆佳蒲将碗筷送去厨房,立在门口看着她洗碗。

  “咳,朕还没洗过碗呢。好玩吗?”楚怀川故作好奇。

  陆佳蒲如今早已摸透了楚怀川的性子,也不拆穿他如此嘴硬好面子,笑着说:“陛下可以试试呀。呐,这些没洗完的碗就交给陛下了,臣妾去洗衣服。”

  她说着,就将碗筷放下,往外走去。

  “啊,行!”楚怀川撸起袖子,开始洗碗。

  刚走出厨房的陆佳蒲回头望他一眼,笑着摇摇头。刚来这座小岛的时候,陆佳蒲哪里敢让楚怀川做一丁点的事情?偏生他又是个性子别扭,又是好面子,又是嘴硬的。可是时间久了,陆佳蒲发现楚怀川总是皱着眉,脸色越来越不好。

  慢慢的,陆佳蒲便明白了楚怀川是觉得他自己没用。

  陆佳蒲这才一点一点试着忘记宫中岁月,只把他当成寻常丈夫来相处。她开始把一些简单的家务事交给楚怀川去做,对于他那些口是心非的话也从来不拆穿。两个人谁也不明说,只是逐渐去改变过去的相处方式。

  一个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妃子。两个人做起家务事儿来,都糊涂得不成样子。可是纵使衣服总也洗不干净,纵使饭菜时常难吃,纵使日子过得艰难,再不似过去的天家享乐,一家人在一起,却从不会指责对方,更不会因为自己搞砸了事情而自暴自弃,一家人十分怡然满足。

  陆佳蒲将楚怀川泡在水里洗了一半的衣服洗好后已经天黑了。她将发红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让这双手没那么凉了才转身回屋。

  她想了想,还是担心楚怀川没有把碗洗干净。她走向主屋的步子就改了方向,转身去了厨房。

  陆佳蒲检查了楚怀川洗过的碗,竟然都洗干净了,陆佳蒲不禁有些诧异。

  楚怀川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不高兴地问:“陆佳蒲,你这是怀疑朕的工作能力吗?”

  陆佳蒲倒是没有想到被他抓了个现行,她正不知道怎么回话呢,目光一扫就扫到了一旁的大铁锅。

  陆佳蒲一怔,问:“你怎么没把锅刷了?”

  “你只让我洗碗没让我刷锅啊!”楚怀川大声反驳。

  陆佳蒲被他堵了个哑口无言,她只好点了点头,说:“是臣妾没说清楚了,不怪陛下……”

  她说着就去刷锅,她将大铁锅刷了一半,忽然抬头望向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楚怀川,问:“那筷子有洗过吗?”

  楚怀川不吭声。

  陆佳蒲抿了一下唇,在灶台的角落找到了今天晚上用过的筷子,果然是脏的……

  她便将筷子也一并拿了过来刷洗。

  楚怀川嘟嘟囔囔:“洗碗就洗碗居然还要连锅和筷子都刷了……”

  陆佳蒲抿着唇忍着笑,假装没有听见。

  楚怀川一直等陆佳蒲忙完,才跟她一起回屋。还没回到屋子里,忽然听见“噗通”一声钝响,然后是楚享乐的哭声。

  是楚雅和和楚享乐的房间。

  楚怀川和陆佳蒲立刻变了脸色,跑进了房间。

  楚享乐躺在床上哇哇大哭,而楚雅和则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

  “雅和!”陆佳蒲忙跑过去将楚雅和抱在了怀里。

  小姑娘额头沁满了冷汗,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发抖。

  “疼,雅和疼,肚子……肚子好疼……”楚雅和断断续续地小声哭着。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呢?哪里疼?是这里还是这里?”陆佳蒲心里万分焦急,摸着楚雅和的肚子,问她究竟是哪里疼。

  可是楚雅和只是哭着喊疼,也说不清到底是哪里疼。

  毕竟才那么大点的一个孩子。

  楚怀川杵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过去把楚享乐抱了起来,抱着他哄了一会儿,直到楚享乐不哭了,才把他放下来。

  楚怀川走过来把楚雅和抱起来,将她放在床上。

  “会不会那些野果子有问题?”楚怀川心里有点自责,他不应该随便摘野果子给楚雅和吃。

  “那、那怎么办?”陆佳蒲无措地望着楚怀川。

  他们可请不到大夫!

  “没事儿,上次秦锦峰送过来一批药材的,还有对应各种病症的方子,我去看看!”楚怀川说。

  “好。”陆佳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楚怀川的身上。

  楚怀川匆匆赶到库房去,将几道药方从盒子里翻出来,又对照着上面的方子去翻找药材。

  他哪里认识药材。

  幸好当初秦锦峰送过来的那些药材都是针对了不同病症分开包好的,楚怀川找到需要的那包药草,急忙去煎药。

  楚怀川忙活了小半个时辰,才把药煎好端进屋子里。

  在楚怀川去煎药的这段时间里,陆佳蒲把楚雅和搂在怀里,不停哄着她,和她说话,又给她唱了一段家乡的小曲儿。

  楚怀川将汤药喂给楚雅和喝,楚雅和喝了一口就瘪着嘴,说:“苦!苦!”

  楚怀川便亲自尝了一口,“哪里苦了?雅和可不许娇气。”

  “雅和不娇气!”楚雅和一双小手抢过楚怀川手里的药碗,大口大口喝着里面的汤药,竟真的是一口气把里面的汤药都喝光了。

  楚雅和喝完了汤药,还自豪地挺了挺小胸脯,得意洋洋。

  “哇,雅和真棒!父皇都不能一口气喝光呢,输喽,输喽!”楚怀川夸张地唉声叹气,惹得楚雅和“咯咯”直笑。

  躺在床里侧的楚享乐歪着头,望着自己的父皇和姐姐,也跟着笑起来。

  楚雅和喝了药以后还是觉得肚子疼,楚怀川不由皱起眉,“那药到底好不好用啊?”

  “兴许是药效没那么快吧?我们再等等瞧。”陆佳蒲说得也没什么底气。

  幸好过了一个时辰以后,楚雅和的肚子就不疼了,她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陆佳蒲轻声哄了她一会儿,等她睡着了,便回楚怀川一起轻手轻脚地回了他们两个人的房间。

  楚怀川离开之后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一双儿女,今日治好了楚雅和的腹痛可以说是侥幸。若是他日他们一家人再有谁生病了可怎么好。

  被楚雅和这么一搅闹,已经是下半夜了。楚怀川和陆佳蒲都有些疲惫,两个人沉默地简单梳洗过后,熄了灯,上了床。

  一片寂静里,楚怀川摸到陆佳蒲放在身侧的手,将她的一双手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

  陆佳蒲的手是凉的,而楚怀川的胸口是滚热的。

  “别,凉着呢!”陆佳蒲急忙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楚怀川握着她的手腕没准。

  陆佳蒲又挣了两下,也没能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陆佳蒲望着合着眼睛的楚怀川,忽然明白了,她便也安分地躺下来,任由楚怀川给她暖手。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陆佳蒲的这一双手不那么冰了,楚怀川才开口:“天冷了,以后在家里洗衣服吧,我给你烧水。”

  陆佳蒲本来想说——算了吧,若是烧热水洗衣服怪麻烦的,还废柴火。

  楚怀川上次劈柴的时候就伤了手。

  可是陆佳蒲知道楚怀川是好意,更知道他这个人好强,便表面答应下来:“好,下次记着了呢。”

  陆佳蒲想着大不了日后背着楚怀川去小溪边洗衣服就好。

  “睡吧。”楚怀川打了个哈欠。

  陆佳蒲却想起另外一件事儿。

  “陛下,秦大人已经好久没过来了……”

  前几日的时候,陆佳蒲就想说出来了。可是她和秦锦峰曾经是那样的关系,她不想让楚怀川生出一丝一毫的误会,便一直都忍着没说。

  楚怀川倒是没介意,他沉思了一会儿,道:“许是被皇姐的人抓住了。”

  陆佳蒲不由有几分担心。无论如何,秦锦峰都是因为他们的缘故才会断送了仕途,若如今再连累他送命……

  陆佳蒲心里不得不升起一股担心和愧疚来。

  “再等等,再等两日没有消息的话,便送道消息出去。”楚怀川道。

  听楚怀川这么说,陆佳蒲倒是有些惊讶。难道除了秦锦峰,他还在和别人有联系不成?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听楚怀川这么说便略微放心了些,依偎着他沉沉睡去了。

  安安已经可以下床了,不过她现在的伤口还是没有长好,每日都疼得很。她也不能长久地站立,更别说走很长的一段路了。

  刘明恕让她多练习走路,她也不过是每日从屋子的这一侧走向那一侧。只是在过去的十四年里,她的身子一直是和平平相连的。打从她学会走路的时候,就是和平平一起行动。如今她变成了一个人,而且只剩下一条胳膊,竟是不能平衡地走路。

  她走起路来栽栽歪歪的,好像随时都能跌倒一样。

  安安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不由松了口气。她站在门口,朝着隔壁的房间的窗户望去。隔壁的房间是刘明恕的配药间,此时他正在屋子里配药。

  安安有些累了,她依靠在门框上,静静望着隔壁房间里的刘明恕。她看着他熟稔地将不同种药材放在不同盒子里,好像他只要闻一下,或者摸一下,就能在顷刻间分辨出手中的药材是什么。

  她悄悄望着刘明恕配药好久,才鼓起勇气,用右手撑着墙壁,一步步朝着隔壁的房间走去。她在隔壁房间的窗前停下来,怯生生地喊了一声:“刘先生。”

  “嗯。”刘明恕应了一声,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没有停顿。

  安安抿了一下唇,低着头,小声说:“我可以跟着刘先生学医吗……”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说到最后悄悄带了一分颤音,而她的脸颊上也落出了几许绯红。

  她声音小得寻常人并不能听见,可是刘明恕自幼听觉敏锐,连她声音里那一丝细微的颤音都听见了。他只当安安性格内向,并未多想,道:“可以。”

  “真的吗?”安安一下子抬起头来望着刘明恕,狭长安静的眼睛里瞬间爬满了欣喜。

  刘明恕抬了一下手,道:“后面架子上有一些医书,你可以挑一些简单的先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问我就是了。”

  他顿了一下,“你识字吧?”

  “识字的!多谢刘先生!”安安忙不迭地点头。她右手扶着墙壁,匆忙朝门走去,因为太着急的缘故,她还踉跄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她磕磕绊绊地走进屋子里,又一次小声地跟刘明恕道了谢。刘明恕没有回头,只是略微点了一下头。

  安安又悄悄看了他一眼,才去架子上翻找医书。

  刘明恕没有停下手里的时候,也没有转身,对安安说:“不过我也只有接下来的六七日有空教你了。”

  “没关系的!刘先生肯教我,我就好高兴了……”安安从架子上翻下来一本最薄的医书,“刘先生六七日之后就要忙起来了吗?”

  “倒也不是,只是该离开辽国了。”刘明恕随意道。

  安安翻着书页的手却僵在那里。

  “哦,这样啊……”安安低着头,慢慢将书打开。

  她想很认真地读书,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医书太过晦涩的缘故,她总是忍不住走神,抬起头来看向坐在窗口背对着她的刘明恕。

  接下来的两三日,她也总是来刘明恕这里,择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看书,间或抬头望一眼配药的刘明恕。

  第一个发现安安异常的是平平。

  安安从刘明恕配药间出来,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平平正在她房间的门口等着她。

  “平平。”安安将怀里的医书放在一边,然后整个人凑到平平身边。

  两个小姑娘紧密地凑到一起,好像还是彼此相连的样子。她们两个紧紧相贴,一起往床榻走去。

  无论是平平还是安安,在分开以后都遇到了走路无法找到平衡的难题。而此时她们好像又完整了,又坚稳了。

  她们两个坐在床边,平平偏过头来,望向安安,有些担心地说:“安安,他都快要离开了……”

  安安的心里瞬间染上一抹慌乱,她胡乱将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小声说:“你说什么呢……”

  “你想骗过我吗?”平平将手搭在安安的手背上。

  当初只是平平的一个目光,安安就能够看出来她喜欢顾希。而如此安安对刘明恕的在意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平平。

  安安咬了一下嘴唇,有些颓然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他要走了,而且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安安都快哭出来了。

  “别难过了,你别哭,别哭呀!”平平好像跟着她一并开始难受了。

  安安便伏在平平的膝上小声地啜涕着,“我只想在最后的几日多在他身边待一会儿……”

  “要不然我们去找姐姐帮忙吧?我们想办法把刘先生留下来好不好?”平平开始出主意。

  安安轻轻摇了摇头,“他要去找那个特别重要的人了,他是不会留下来的。”

  安安坐起来,她拉着平平的手,说:“姐姐明天就要回温国公府给钟瑾办满月宴了。我还听说姐姐这次回去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还是不要拿这些小事儿来麻烦姐姐了。”

  平平只好点了点头。她瞧着安安红红的眼圈,轻叹了一声,将她搂在怀里。

  进入十月,天气就真的开始变冷了,尤其是一场秋雨过后,凉气便更重了。不过屋子里的炭火倒是烧得很足,暖烘烘的。

  方瑾枝把陆钟瑾抱在怀里,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小拳头却依然握着方瑾枝的手指头。

  陆无砚进来,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也把外面的一层冷意脱下。他立在炭火盆旁,一边烤着手,一边说:“他怎么整日都在你这里,那群奶娘都哪儿去了?”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被方瑾枝抱在怀里的陆钟瑾,皱着眉说:“这家伙太沉了。”

  方瑾枝瞪他一眼,“不许胡说,我的钟瑾才不沉。”

  她弯下腰亲了亲陆钟瑾的小脸蛋,笑着说:“我喜欢一直抱着他,恨不得一直把他放在身边才好。”

  陆无砚立刻走到床边,也不说话,只是把脸凑了过去。

  方瑾枝想要笑话他跟个孩子争宠,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他的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

  “好了嘛,这下不偏心了。”方瑾枝好像敷衍完了陆无砚一样,伸手想要将陆无砚推开。

  陆无砚挡着她看陆钟瑾了!

  陆无砚看着她又低着头望着陆钟瑾,不再理自己了,顿时又开始心里不是滋味了。他想了想,说:“想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吧。”

  “不用啦,我不想吃呢。”方瑾枝随意说。

  “还是吃一个吧。”陆无砚意味深长地说。

  陆无砚坚持,方瑾枝又不好再三拒绝,就笑着说:“那好呀。”

  陆无砚这才满意,他转身走到一旁的方桌前,拿起小刻刀,并果盘里的苹果,开始削苹果。

  不过刚削了一下,他就将刀子从苹果上移开,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下,血珠子立刻沁了出来。

  他吸了口气,又“哎呀”了一声。

  “怎么了?”方瑾枝一惊,转过头来望向他。

  “没事,不小心割了手而已。”陆无砚背对着方瑾枝,嘴角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方瑾枝急忙将陆钟瑾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踩着鞋子匆匆走到陆无砚身边。她捧起陆无砚的手,看了一眼,顿时心疼得不得了。

  “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呀!”方瑾枝急得不行,转身就去柜子里翻找伤药和纱布,仔细给陆无砚包扎。

  看着方瑾枝低着头认真的模样,陆无砚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下次可要注意了,不许再这么轻易弄伤了自己……”

  方瑾枝抬头的瞬间,陆无砚立刻收起嘴角的笑意,扳起了脸。

  “疼不疼呀?”方瑾枝蹙着眉问。

  “有一点罢。”陆无砚点点头。

  方瑾枝便弯着腰,给他吹了吹。

  床上的陆钟瑾忽然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陆无砚眉头一跳,他抽回被方瑾枝捧着的手,冷着脸说:“去照顾他吧。”

  他作势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儿啊?”方瑾枝一边拉着他,一边说,“天都已经黑了,你的手还伤着呢,一定要出去吗?”

  “手本来就疼,小孩子哭得我烦……”陆无砚深深看了方瑾枝一眼,意有所指。

  恰巧这个时候入茶端着茶水进来,方瑾枝便让她将陆钟瑾抱下去交给奶娘。

  陆无砚也不走了,“不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他吗?怎么就让人抱走了?我还以为你以后要抱着他睡了呢。”

  “午休的时候抱着他睡足够了,晚上还是要抱着你呀。”方瑾枝一边笑着,一边推着陆无砚往架子床走去。

  顾虑着陆无砚的手伤着,方瑾枝把他推到床上坐下,她放下了床幔,又亲自给陆无砚脱衣服。

  衣服解了一半,方瑾枝忽然抬头看他,问:“无砚,东西都收拾好了吗?请柬都已经送到了吗?”

  陆无砚揽着她重归纤细的腰身,将她抱到怀里,说:“放心,钟瑾满月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方瑾枝想了想,才又问:“我们明天真的要回温国公府?然后呢?如果分家的话,我们要从温国公府搬出来吗?”

  听方瑾枝问到分家的事情,陆无砚的眉宇之间便添了几分严肃。

  “本来早就打算分家的,当初你待产,后来又在月子里,我就把事情压了下去。这次虽然是回温国公府举办钟瑾的满月酒,可等到钟瑾的满月酒结束以后,就分家。”

  方瑾枝点点头,说:“那我们要搬来入楼吗?还是去别的地方,我方家也有很多处府邸可以住的。”

  “住的地方哪里还用你担心。”陆无砚拥着方瑾枝,顺势把她压到了身下。

  “瑾枝,我想你。好想,好想。”声音渐低,渐柔情。

  陆无砚颔首,吻上方瑾枝的眼睛,又舔了舔她的眼睫,将她湿润的眼睫含在了嘴里。

  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又回来了,方瑾枝眼睫颤了颤,她双手抵在陆无砚的胸口,小声说:“还不行呢……”

  陆无砚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长长叹了口气。他从方瑾枝的身上翻下来,将脸埋在方瑾枝的胸口,有些无奈地低声说:“瑾枝,咱们不再要孩子了吧,真的别再要了,一年好难熬,再来一年我要疯啊,而且生出来了还要缠着你……”

  陆无砚说着说着,心里又多了几分沉闷。

  “可是钟瑾孤单了怎么办?唔,你就真的不想再要一个女儿吗?好不公平的,钟瑾长得那么像你,一点都不像我。我也想要一个长得像我的女儿。”方瑾枝鼓着腮帮子,难得一副小女儿姿态。

  自从她生了陆钟瑾以后,陆无砚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可爱的憨态了。陆无砚不由伸出手,用指尖戳了戳方瑾枝鼓起的腮帮子,笑话她:“当初不知道是谁说再也不生了。”

  “我说了吗?我才没说过!”方瑾枝装傻充愣,愣是耍赖皮不承认自己说过这话。

  她又是翻了个身,背对着陆无砚,丢下一句:“睡觉!”

  陆无砚“哎呀”一声,苦着脸说:“我这手怎么又疼了,手指头该不会是要断了吧……”

  方瑾枝被他逗笑了。她转过身来,朝着陆无砚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无砚,你这耍赖皮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陆无砚却眉头紧皱,露出更痛苦的神色来,全然不像装出来的。

  方瑾枝愣了一下,仔细打量着陆无砚脸上的表情,感觉他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她忙坐直身子,摇着陆无砚的肩,问:“无砚,无砚,你怎么了?”

  “痛,好痛!”陆无砚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身体蜷缩了起来。

  方瑾枝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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