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大结局(上)_卿卿如此多娇(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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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大结局(上)

  月上梢头,寒意浸衫。

  姬不黩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宫,到定国公府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这些时日,定?国寺发生的事情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散。

  他就像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眼睁睁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走向灭亡,这种感觉无疑令人震惊且痛苦。

  甚至,他也不能完全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姬不黩承认,在半年之前,他心里还希望表妹消失,可是如果把杜澜心和表妹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表妹。

  可是另一个他却做出了完全相反的选择。

  他将表妹禁足于身边,却又转头将她和亲远嫁;他无情没收她的金银财产,却又默许她生存所用的棉粮盐茶;他从来不顾及她的安危,却又想派人接她回家。这种行为无疑是病态且矛盾的。

  姬不黩不能理解。

  如果是他,他一定?会把表妹关在宫里,让她依赖他,祈求他,不得不爱他。他要她给他跳舞,眉眼含笑,她会穿上他为她做的漂亮罗裙,最后又由他亲手剥下。

  那样的场景令人想想都兴奋了。

  可那个他为什么会那么糟糕呢?

  姬不黩陷入了一种茫然且不解的情绪当中,这一个月,他不断地否定自己,又不断地肯定自己,那些画面就像噩梦一样折磨着他的心神,令人头痛欲裂。

  这是从未有过的经历。

  好在南柯一梦,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所以他来了,想见舒明悦一面。

  三皇子亲至国公府,府中诸人不敢怠慢,展管家亲自接待,拎着一盏羊角灯引人去蘅芜居,只听“咚咚咚”三声叩门,惊动了里面的人。

  阿婵正抱着暖炉坐在偏房守夜,听见声音吓了一跳,倏地站起来。

  那叩门声不急不徐,却不止,阿婵心中忐忑,前去开门。她只将扇门开一角,露出了一条小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看。

  瞧见不是舒思暕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展管家有何事?”阿婵问。

  展管家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姬不黩的身形,道:“三皇子有事想见公主。”

  三皇子?他找小殿下做什么?阿婵目露疑惑,面上却不显,轻声道:“公主已经睡下了,不知三殿下何事?明日一早,奴婢代您转告公主。”

  姬不黩微微皱了眉头,舒明悦平素入睡晚,亥子交替之时才睡,偶尔入睡早些,也得亥时往后,时下不过夜色初临,酉时过半,怎么睡觉了?

  可透过那道缝隙往里面一看,屋内的灯火果然熄灭了,只余庭院内零星点燃的几?盏风灯。

  “殿下你看……”管家看向姬不黩,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其中的意思却已然明了——殿下你看,不如明日再见?

  姬不黩看了眼阿婵,神色若有所思,忽然问:“表妹何时睡的?”

  阿婵心中警惕,压下慌张之色,低声道:“半个时辰前就睡了,三皇子不知,公主今日身体不适,早早就休息了。”

  姬不黩眸光冷了下来。

  阿婵的确在撒谎。

  舒明悦没有身体不适,而是因为虞逻还在里面。

  这些时日,虞逻隔三岔五就往蘅芜居钻,起初大公子不乐意,想方设法把人弄走,奈何自个妹妹个虞逻情投意合,巴巴追着跑,两人如胶似漆。

  当时舒思暕气?险些头顶冒烟,索性撂话了,再也管她他就是狗!

  当他乐意讨人嫌呢?

  但有一点,无论如何,虞逻都必须在天黑之前离府。

  因为舒思暕盯得紧,这一个月,虞逻的确规规矩矩,可孤男寡女在屋里能做什么?

  谈正经事儿的时候少,风花雪月的时候多?。

  好几次阿婵推门进去,都瞧见小姑娘脸颊红红,唇瓣水润润,一看就被人亲过。

  最过分的一次,她的发髻和衣衫都凌乱了。

  这么下去不擦枪走火才怪。

  为此,阿婵心中担忧得不得了,生怕自个的小殿下吃亏,结果小姑娘乖乖点头应下了,转头又被虞逻哄得五迷三道。

  今日一不留神,就叫两人……

  阿婵面红耳赤,生怕被人察觉不对,挤出一抹歉意地笑容,“三皇子明日再来吧。”

  说完,便要伸手关门。

  恰在此时,屋内传来木架倒地的声音,伴随着瓷瓶碎裂的声音,不算大,但在寂静的夜色中分外清晰。

  姬不黩五官敏锐,闻言面色微变,一只脚跨了进去,抵在了门和门坎之间。

  阿婵着急,手?掌紧紧地抵住了门闩,低声呵道:“三皇子!这是公主闺阁!请您止步!”

  展管家见状一惊,连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咯吱”一声,屋门被推开了。

  ……

  正屋。

  一连憋了一个月,虞逻兴致显然特别高昂,没脸没皮至极,舒明悦欲哭无泪,可是,她却不敢掉眼泪,因为她一哭,他好像会更兴奋。

  书案旁一片狼藉,舒明悦软在垫子上,没力气?了,却又被他勾抱起来,迫不及待地朝床榻走去。路上撞倒了一个放置青瓷花瓶的木架,“哐当”一声巨响,伴随着瓷瓶短促的碎裂声。

  舒明悦吓得身体紧绷,两只细白胳膊紧紧抱住了他肩背,虞逻脚步停顿,倒吸了一口气,简直要命了!

  他步伐愈发急,三两步过去,将人扔到了床榻上。

  天青色的罗帐垂下,一片昏暗,窗外微弱的光亮与皎洁月光打进来,落在美人的脊背上,肌肤莹白,弧度诱人,舒明悦咬住了枕头,发出“呜”的一声。

  忽然,虞逻停了下来,偏头看向门口处,眸光微凛。

  “三殿下,三殿下,”展管家声音着急,追上姬不黩,压低声音劝道:“三殿下,公主已经睡着了,这样,这样,三殿下在偏房稍等如何?小人这就派人去请公主起身。”

  这要是让姬不黩闯进公主的闺房,事情可就大了。

  姬不黩却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了正屋前,抬手叩门,声音平静,“表妹。”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

  舒明悦吓得魂都要飞了,脑子先空白了三息,紧接着,慌张伸手去拿衣服,可是哪有衣服呢?衣服在书案那边,凌乱了一地。

  她咬唇,手?忙脚乱地抻被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团。

  将虞逻忘了。

  正在兴奋高点上,却被人骤然打断,虞逻的脸色可以用阴云密布来形容了,尤其是那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管他。

  “当当当”,又是一阵叩门声。

  舒明悦羞耻,脸色涨红得向煮蟹,不敢吭声,只转头带着点快哭了的表情又恼又求地看向虞逻。

  “快去!”

  外面不止姬不黩一个,还有管家和阿婵,舒明悦伸出脚丫子踢他,声音催促。

  虞逻脸色更难看了,伸手抓住她白嫩脚丫子狠狠揉了把,舒明悦不敢笑,憋得辛苦,脸色愈发涨红,男人终于冷哼了一声,终于从床上滚了下去了。

  穿戴好衣衫,又变成一副漠然英俊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将凌乱的书案收拾好,又把她落地上的衣衫捡起来,最后拎着帕子把案上的痕迹擦去了,将后窗开了一道小缝。

  屋内靡靡的气?味散去,只余下清浅的甜香。

  “咯吱”一声,门开了。

  瞧见来人容貌,展管家神色惊呆了,阿婵懊恼地低下头,姬不黩仿佛早已有预料,与虞逻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一个神色审视,一个饱含戾气。

  “表妹呢?”

  姬不黩的声音先响起。

  “她睡了。”虞逻微微一笑,视线下垂时,正好落了他手?中的漆黑木箱上,神色一顿,慢慢眯起了眼睛。这只木箱——

  “可汗,姬衡自焚于紫宸殿,臣亲眼所见,确认殿里的人是姬衡无疑,到时已经晚了,火势太大,随风而起,兵士无法扑灭,只是姬衡死时颇为古怪,臣见他怀中抱着一个漆黑木箱,一直没松手。”

  虞逻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这样一句话。

  事后,他派人去寻过那只箱子,但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依稀能辨认出几只金饰和玉镯,当时,推测这或许是其生母的遗物。因为当时的建元帝后宫空虚,并无深得他宠爱的后妃。

  “都退下。”

  虞逻对着管家和阿婵道。

  两人面面相觑,须臾之后,点头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偌大的蘅芜居重归寂静,只剩下三个人。

  “箱子里面是什么?”虞逻问。

  “与你无关,”姬不黩淡回,“这是我和表妹之间的事情。”

  虞逻嗤笑一声,猛地伸手?劈向他。怀中的木箱笨重,所处的走廊面积狭小,姬不黩躲避不急,怀中的木箱“哐当”一声摔到了地上。

  滚了一滚,里面的声音叮叮咚咚。

  舒明悦已经穿好了衣服,小跑出来,连忙拉住虞逻,转头瞪向姬不黩,“你来做什么?”

  她出来得着急,一头青丝只有一根簪子在脑后松松地挽了一个髻,脸蛋上还有一抹淡淡绯红,眸光含情水润,衣领斜襟松垮,从侧面瞥去,那抹红痕一览无余。

  两人之前做过什么,不言而喻。

  姬不黩眼底掠过一抹暗色,手?指攥成了拳头。可是那场梦在庆和八年戛然而止,除了些许令人迷茫和震惊的场景,细节并不甚清晰。

  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来了。

  却又在某一个瞬间消失。

  袖口下握紧的手?指慢慢松开,姬不黩睫羽颤了下,沉默了须臾,抬头看向她,那双墨色眼瞳清澈地盯着她,带着几?许茫然之意,声音平缓道:“表妹,我梦到很多?奇怪的事情,在梦里,我登基为帝,表妹嫁给了虞逻。”

  长得漂亮的人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姬不黩也不例外。

  他凤眸漆黑,鼻梁挺拔,骨相优越,可以称得上漂亮二字,除了眼睛更像庆和帝一些,其实容貌像唐姬多,褪去了冰冷和沉默之后,带着一点无辜的清澈感。

  舒明悦一愣,面上划过一抹震惊,扭头看向虞逻。这个世上,只有她和虞逻是真正回到了过去,绝对不该有第三个人记得上辈子的事情。

  可因为那场意外,却让姬不黩阴差阳错地窥探了些许天机。

  而且,他的性情好像也突然变得了。

  往日的姬不黩可不会露出这样平和茫然的神色。

  难怪这些时日舅舅对他态度缓和,还接触他禁足,准许他下山了。虞逻握住舒明悦的手?,不显地往前站了一步,将人挡在自己身后,他眉头隆起,审视地看向姬不黩。

  昏迷的那几个时辰,他梦到了什么?

  只是这个问题,无人能给出答案了。

  “我梦到了我自己,很悔恨。”

  姬不黩如是说。

  “表妹,对不起。”

  他看向她,眼睛慢慢变红了。

  舒明悦冷笑,撇开了视线,不想与他多?言一个字,一句对不起就可抹平她所有的委屈?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

  她不是没求过他!她哭着求他,不要送她去和亲,求他看在舅舅、爹娘和哥哥的面子上对她多?一点怜惜,求他让她回并州去,她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做了什么?他只会叫人冷冰冰地把她拉下去!

  她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了!?

  夜风冰寒入骨,廊下的风灯摇曳,垂下一片昏黄寂寥的光影,虞逻搂了搂舒明悦的肩膀,手?掌轻揩在她眼角上,见不得她掉泪珠。

  的确,这句悔恨应该和舒明悦说。

  虞逻对姬不黩没什么不平,若说有什么情绪,只有漠然和切齿,但舒明悦不一样,他知道,他的小公主想听,因为她上辈子曾经一度不明白,为何姬不黩要那般狠心地去送她去和亲。

  “我很卑鄙,做了很多?无法挽回的事情,一步错,步步错,我后来无数次想接你回来,可是却从来都没有做到。”姬不黩看着她冷漠的面容,声音哑而微哽,“表妹,对不起。”

  后悔莫及何意?悔之晚矣何意?

  不过如此。

  “这话你该去和舅舅说!”舒明悦眼睛红了,恶狠狠地瞪向他,抬腿三两步上前,伸手揪住他衣领,将人抵在了门框上,“你该去和大表哥说!去和天下万民说!”

  明明,他有很多?次机会救巽朝于水火,却漠然地见它分崩离析。

  姬不黩凝视着她,眼角多?了一抹冰凉的湿润之意,声音哽咽,“对不起。”

  他做错了很多?事情,也对不起很多?人。

  如果早点意识到对表妹的感情,或许,又是另一番光景。

  “行了。”虞逻上前,握住舒明悦冰冷的手?指,将她慢慢勾住自己怀里,抬着一双黝黑漠然的眼眸看向姬不黩,声音淡淡,“姬衡,你该走了。”

  姬不黩不甘心,抬眼看向舒明悦。

  舒明悦眼圈红了,乌黑而湿漉漉,决然转过身去不肯再看他一眼,将自己伏在虞逻的胸膛前,微微哽咽,而那个男人低头下头,手?掌落在她肩头轻拍而哄。

  比冬风更冷的,是一颗凉透的心。

  “是,我该走了。”

  他低下头,苦笑一声,如是说。

  今天的天气很好,夜幕深蓝,风吹浮云走,一轮皎洁的下弦月挂天,星子细碎如点,铺满了整个穹顶。

  和他赴死那天一样,都是晴空白云的好天气?。

  可又不一样。

  因为那天他四面楚歌,已入绝地,对不起所有人,而今日,他手?上还有希望。

  姬不黩身姿萧瑟,一身鸦青色色窄袖长袍,眉眼依然是淡淡疏冷,容貌也年轻,似乎和十七岁的他相同,但细看之下,又不尽然相同。

  “你该走了。”他声音冷漠。

  “嗯。”他声音微哑。

  姬不黩站在定国公府门口自言自语,回望了身后层台累榭最后一眼,仿佛穿过了雕梁画栋,看到了那个会眉眼弯弯喊他三表哥,将饴糖塞给他的小姑娘。

  这一次,他真?的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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